那一次,仙界大战。
显然一向居功自傲目中无人的魔族也有低估了对手的时候,这一次战斗因准备不足而使得魔军陷入困境,被他们一向不屑于正视的小仙围了个水泄不通。逸风自然也在受困的行列。
魔族阵型一乱,原本防御就弱而站在后排只负责攻击的术灵澄影一旦陷入被围攻的境地,会造成相当危险的后果。此刻逸风便落了单,身边既没有念守皓天吸引敌人攻击,也没有璇梦作为后方补给,一时心下大急。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个冲入敌军不顾流血,奋勇厮杀的凌战皓天一样勇猛,当自身的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由不得谁不勇猛。
苦战,永无止境,当他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住,就快要绝望了的时候,忽然远处一对人马疾奔而来,为首的正是蒹葭,仍是持着那柄与她身体极不相称的沉重大刀。
那一刻,他呆住了,几乎已忘了躲闪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法术。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她了。她还是那样的一身红色战甲衣裙,眉目间洋溢着英姿飒爽的豪情。
“好久不见,你还好么?”蒹葭将手中长刀舞得像风车一般,轻易地便杀入重围,抢到逸风身边。
他郎朗一笑,远远地望着她,心如这广袤的战场,漾起瀚海微澜。如今的他,已能够与她并肩作战。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也是他第一次参与如此规模的神魔大战,战乱中,他唯一的方向就是前方那一抹朝阳般的红。
一声红衣的她,如同朝阳之下肆虐盛开的莲花。
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魔,战场之事,他不太懂,唯一知道的是,他们有一个强大的对手,神族统领百万先兵的上神沉明。那时,还没有天楚,也没有泓玄,沉明是神族所向披靡的第一神将。
他们与沉明,打了数千年,输多赢少。唯有这一次,当时的魔尊从妖界调集大队人马,供蒹葭带领,与沉明决一死战,也唯有这一次,沉明兵败如山,落荒而走。
远处那一抹大红的身影飞身而追去了,他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以他的修为,还不能迫沉明太近。按兵不动在那荒山之巅,远远地望着他们,一红一白的两个身影,站在神魔战场的一角,任凛冽的风吹动他们的衣袂,如同那三生壁上的雕塑。
就这样蓦然对视半晌,她,这个一向话少、只用手中长刀说话的女子终于开口了,声音飘渺如同来自天籁。
“沉明,你也有今天。”
沉明手中长剑轻扬,如雕刻般冷冽清俊的面容看不出一丝神色,声音只是冷冷地没有温度,“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蒹葭幽幽叹了口气,“你我之间,真的就只剩下刀剑了么?”
“你以为还有什么?神魔本就不两立。”沉明如冰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
蒹葭像是在思索什么,半晌,却缓缓放下手中长刀,自嘲般地戏谑一笑,“枉我从前不惜抛下一切追随于你,你却半点也不曾在意。”
“从前?哈哈……”沉明笑了,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忽然绽放的笑意非但不让人觉得温暖,反倒有种寒彻骨髓的心惊。
“事到如今,你还敢提从前?从前我不识你身份,视你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而你呢?假借神女身份骗我,将我耍的团团转,你得逞了,很好玩么?”
他停了停,又道:“再者,你利用计策将我骗入魔界,囚禁数载,害我损兵折将,你开心了?指望我会喜欢上你?哈哈,可笑!”
蒹葭凝思片刻,缓缓走上前两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错,从前我伪装神女身份接近你,将你软禁在魔界,不过是由于喜欢你罢了,况且你不知我真实身份时,不是也过得很开心么?那时的你,非但不讨厌我,甚至还有点喜欢我,如今你倒不承认了?”
“哈哈,喜欢?我们之间只会是仇人、陌路、两相看厌,唯独不会有喜欢。”沉明字字斩钉截铁。
蒹葭若有所思,“原来,我曾对你的陪伴、追随、以及你受伤时的照料,到头来只换得一句仇人、陌路与两相看厌。”
“我沉明一生除魔,最恨的便是魔族的乖戾、杀戮与欺诈,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你动一丝一毫的情意。”
蒹葭沉默片刻,手中长刀骤然扬起,斩落一片天边的红霞,随之斩落的,也有沉明的半襟袍袖。
“既然如此,你走吧。”
“你,放了我?”沉明侧头蹙眉。
“不错,”蒹葭微微仰头,明媚的双眸中洋溢的是身为一个皓天族的魔女难得一见的自信,“既然你还不肯承认当初对我的感情,那么我只好放了你,因为总有一天,你会承认。”
言罢,她不再理会沉明,而是转身走下山岗,火红的战袍在凛冽的寒风中划下一抹炫目的红。
望着沉明转身离去的背影,逸风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地痛了,那时,他以为心是为自己而痛,多年以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为她。
因为,她的痛,牵连着他的心。
多年以后,战争仍在继续,那时的她,早已成为统领百万魔兵的一代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