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竹寒在前世没有太多对她好的亲人,爷爷是一个,另外的,便是和她相依为命的弟弟,那些难熬黑暗的岁月,他都是和她一起度过的,可以说她的弟弟不仅是她的亲人,更是她的朋友、知己。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借尸还魂一次,回家去看看她弟弟的状况怎么样。
“哎呀,这鬼天气真冷!”
一阵寒风吹来,顾竹寒狠狠打了个寒颤,她回神,自嘲一笑,都是前尘往事过眼云烟,自己在瞎想什么?
她抬腿想要进屋,却从漏风的纸窗里瞥见一阙侧颜。精致无缺。
屋子里光线似乎并不是十分足够,少年就在豆大的油灯之下入神念书,鬓边几缕墨发不经意垂落,分割开那绝美容颜的一角,眉如远山清秀却不显造作矫揉,唇似朱染,渲染出人间丽色,这幅画面怎样看怎样都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士子图。
里面的少年似乎注意到自己的注视,从漏风的窗口望出,恰好撞上了自己的眼睛。
顾竹寒笑了笑,带着些许羞恼腼腆的,他,是这个异世里自己的弟弟,比自己仅小一年,不知是巧合还是偶然,他和自己前世的弟弟一样,也是一个体弱多病不能干重活的主儿,但是却是一心想考取功名,带她和谭芙脱离谭府。
“竹子,你怎么站在外面不进来?外面都要冷死了!”
下一秒回神时,少年便拿了一袭破旧的披风出来要为自己挡寒。
顾竹寒依然笑笑,随手接过,“你啊,有点尊卑礼貌好吗?我是你姐姐,姐姐啊,叫我什么‘竹子’?”
“哼哼,你就比我大那么一岁,不对,一岁也不够,就十一个月,凭什么你就做姐姐?”
顾玉骆撒娇,少年今年就十五岁,比顾竹寒小一岁,但是个头已经比顾竹寒高上半头,顾竹寒长得虽不是娇小那一类,可是在比实际年龄成熟的顾玉骆面前,她俨然是他的妹妹,如果走在街上的话,那……就更难说了。
顾竹寒哀伤地叹了一口气,前世做姐姐的优越感全无,还要反过来被自己的弟弟调戏……
她嘻嘻一笑,想要岔开话题,自然而然伸手挽住顾玉骆的手臂,大蔚虽然民风开放,夜不禁宵,然而两姐弟之间这样的动作也实在是过于亲昵,可是顾玉骆并不排斥这样的亲密,他甚至是觉得享受。
然而,当顾竹寒靠近自己的时候,他立即感觉到不对劲,顾竹寒身上是湿的,而且湿得很……出乎想象之外。
他再细细看她的容颜,见她平日鲜少露出的真容居然在此时显露,身上全湿,容颜尽显……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掉进水里了。
顾玉骆皱眉,替她裹紧披风,“竹子,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浑身都湿透了?”
☆、9。第9章 偷窥
“哦。失足掉水,然后爬上来了。”
顾竹寒轻描淡写,企图躲避自家弟弟可以剜开人的眼神,然而却不成功。顾玉骆看着她,什么都不说,而是半拥着她让她进了屋,斟了一杯热茶让她用手捂着,再从外面拿点炭火回来让屋子变得更暖一点儿。
顾竹寒看着自家弟弟在为自己忙上忙下的,心里暖融融的,虽然这一世的自己很穷,自己也并非这个娘亲生的,可是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因为她觉得这才是家的感觉。
“咳——咳咳咳——”
顾竹寒正沉浸在温暖之中,顾玉骆的几声咳嗽便把她惊回神。少年咳得越来越厉害,顾竹寒立即放下茶杯,走过去,扶着他的肩,顺着他的背拍了拍,问道:“小玉,你怎么了?”
她倒是忘记了,顾玉骆不能受半点风寒,如此冷的天让他进进出出为自己忙碌倒是难为了他……
“咳咳——别……叫……咳——我小玉!”
顾玉骆咳得脸红耳赤,然而听到顾竹寒这么叫他,仍旧是瞪着眼睛表示不满。
“哈哈——”顾竹寒大笑起来,“怎么过了这么久了,你还这么介意?我从小就这样叫你啊。”
“那是小时候!”顾玉骆直起身来,想要拍掉顾竹寒在自己背上的手,然而感受到那小手在自己背脊上的温暖,又依稀不舍。他回头,紧紧地看着顾竹寒,说道:“竹子,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我们从来没有来过这个谭府,我宁愿在我六岁那年,我们仍旧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自由自在地活着,而不用在这里寄人篱下,天天干着粗活,而我,也不用如此无用地在这里日夜看书识字……咳咳——”
顾玉骆说着又开始咳嗽起来,顾竹寒眨了眨眼,呆在那里,这副身体七岁那年,她二十四岁,刚好穿越到“顾竹寒”身上,那时候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早已死亡,死的原因不是别的,在谭府门前冷死的,她现在还记得刚刚进…入这副身体的时候耳边响起的声音,是谭夫人和顾玉骆悲痛欲绝的喊叫声,她被他们唤醒,然而在刚刚睁开眼睛的刹那,一盆带着异味的热水便当头淋过来,她堪堪抬眸,看见谭府的大小姐谭襄在那里冷笑,“你们看,乡下人就是这么贱,一盘洗脚水招呼过去就醒过来了,还用得着请什么大夫来给她治病么?”
那种耻辱,顾竹寒当然还记得,卑贱的身份,寄人篱下的生活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要带着家人离开这里,只可惜现在的她,能力还未够。这里不同于现代,在这里她并没有势力,也没有权力,根本不容许她去做些什么,然而,一旦时机来了,这就不同了。
那年冬天,也是像这个冬天那般,如此寒冷,她在那年被诊断出得了怪病,可能活不过二十又三,而顾玉骆本来就先天不足的身体因为那次在严寒中跪地四个时辰而得了永远的肺病,每到变天的时候便会咳嗽不止,无药可根治。
“小玉,你并非无用,我们也并非真的不幸,”顾竹寒看定顾玉骆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起码当年靠我们自己的努力能够得以进入谭府,让我们有了容身之处,你以为父亲不在了,我们能够在那个偏僻的小乡村里好好地存活吗?那是不可能的。”顾竹寒在穿越过来之后是拥有这副身体的记忆的,当时大蔚刚建国,在整个帝京牵起一场寻找前朝大诺遗孤的浪潮,搞得人心惶惶,他们的父亲恰逢那时失踪,是以备受朝廷嫌疑,所以顾夫人才不顾面子带着他们回到谭府,让自己的哥哥给他们一席容身之地。
顾夫人的做法当然是对的,孤儿寡母流落在外,先不说受人诟病,就单单说生计来源就够他们烦的了,而且来到帝都的话,起码能让他们见识到这个皇朝权力中心之下的人是怎样生活的,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啊哧——”顾竹寒说着说着又打了个喷嚏,顾玉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姐姐一直湿着身子在和自己瞎聊,他轻轻推了她一把,让她快点到屏风之后换衣,顾竹寒笑了笑,她掂了掂自己的湿发,转身到屏风之后准备换衣。
其实所谓的屏风也是顾竹寒闲来无事捡了几块别人弃用的烂木板来加工的,她前世业余爱好是设计,很自然便在木板上画画,画的是树枝含苞待放的腊梅,鲜艳的红色似会从枝头上滴落,栩栩如生,她这样一手几乎从未在别人面前露出,倒是常常换了顾玉骆的呆望。
屏风之后逐渐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不知怎地,顾玉骆越听越心慌,微弱的烛光从屏风之后透出,将那妙龄女子的倩影打在屏风之后的墙上,他看着那道被烛光无意识勾勒出的玲珑身影,散至腰间微翘的青丝,轮廓秀美的侧面,挺秀的胸房,似青竹般纤雅的腰肢……
只瞥了一眼,顾玉骆便似着魔般不能动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她是他的姐姐,即使年纪相仿毫无芥蒂,也不能在暗地里窥伺她。
然而,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她在屏风之后一件件脱掉自己的湿衣,动作看似散漫却有条不紊,那微微扬起的脸庞在氤氲的光芒之下足以令世间任何一个男子旌旗摇荡,更何况,她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