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空寻漫不经心地瞥了对面那名身穿墨绿色绣有狰狞麒麟一品官服的男子,他脸戴一副檀木面具将整张脸孔给遮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深黑如临渊让人无端感到敬畏的眼睛,叶空寻看着他,总觉得这人给他的感觉似曾相识,但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又仅仅是一瞬便被他否决掉。
当初银闇,也即是顾骁的爹爹早已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殒身万丈悬崖,又哪有可能会是他?
对方是大蔚皇族之中最最隐秘最最残酷组织的头领,定是什么十分厉害的人物,不可能是曾经和他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兄弟……
仿佛像是在艰难说服自己那般,叶空寻脑海中电念急转,怎么样都不想往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上靠拢,他想着想着,终于忍受不住煎熬,对着顾泉呻吟一声,“你说,鼎矶阁的叛徒究竟是谁?!”
此时顾泉已然慢条斯理地将手上青剑给擦干净,这才慢悠悠地瞥了叶空寻一眼,“你明明已经想出了答案,又何须再问我?”
叶空寻心中一窒,双眸微微圆睁,他再一次看向那个身穿墨绿色官袍的面具男子,似是迟疑又状似想要得到一个残酷答案那般轻问出声:“顾希,是你?”
翎羽卫的首领,亦即是那名身穿一品麒麟官服的男子在马上一听,浑身禁不住微微一僵,他的眼神有半分呆滞,仿佛是突然被人置于寒冬深窖那般,被冻结了所有思绪,一时半刻之间转不过圜来。
已然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的名字?想不到自己一出现在这个人面前,他居然能一下子便认出自己。
昔日鼎矶阁的辉煌繁盛还残留在他的脑海之中,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候最喜欢和这个小不了自己多少岁的义弟去青楼那处偷窥妓子洗澡,风流一宵,泯然恩怨。
想不到时隔这么多年之后,自己苦心孤诣所伪装的身份一下子被那人识破。顾希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掣了剑往梵渊的方向攻击而去,在临离开的一刻他不忘密语传音对身侧的凌彻说:“殿下,请你不要忘记陛下对你的吩咐,饶大人在帝京的大牢里生死未卜,而你若然不能将前朝逆贼尽数诛灭,保他清白的话,那么饶大人一家上上下下五十九口的人命就会葬身在殿下手上,还望殿下三思。”
顾希一番话说得谦和十足,然而这话中的威胁之意却是赤裸裸的,逼得人无法回避。凌彻听罢,浑身禁不住狠狠一颤,他的唇瓣抖了抖,手中的粗糙缰绳刺痛了他的掌心,他下意识地看向顾竹寒的方向,但见那人轻薄如九重天上随风飘荡的素色纸鸢,即使隔了这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他仍旧能清晰看见她早已失色的嘴唇。然而,他却不知道是她究竟是为谁担忧。
银闇在听见叶空寻念出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时,周身剧震,坐在他身前的顾竹寒感觉到他情绪的激烈变化,她神色复杂地往后看了他一眼,像是不忍心看见他知道真相之后的表情。她的情绪在一通发泄之后终于微微稳定了下来,既然梵渊还在,既然梵渊还没有完全为她牺牲,那么她就拼尽她的全力将他抢回来。
“银闇,既然他是你爹爹,你就前去会会他吧,我在这里不打紧的。”顾竹寒实在是不忍心看见银闇这样煎心蚀骨的一面,低低对他说道。
“好,我就去会会他,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银闇无波无澜的话语声响起,顾竹寒在他怀里震了震,与此同时终于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无情无绪的人,心底深处其实一直揣怀着这样一个影响了他一生的问题。
☆、401。第401章 两方厮杀
银闇不再多言,从马上飞身而起,直往那抹墨绿色的身影处疾掠而去,黎致意在马上也看见梅开挺身而出帮助梵渊对付翎羽卫的首领,多日不见自己的爱人,她的思念早已像潮水那般汹涌而来,她看了顾竹寒一眼,顾竹寒此时也看见了梅开出现的身影,她对黎致意笑了笑,“既然你也想见他,那么也去吧,但是一定要小心。”
“你也是。”黎致意深深看她一眼,也跟随银闇的步伐直闯不远处早已变得喧嚣起来的肃杀战场!
在这一片坡地之下只剩顾竹寒和银八呆在原地,银八是此行带领一万精兵的首要人物,双方战事既然已经开始,他必须要回去后方部署好这一万精兵,以免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
他向顾竹寒请示了一番之后才回身策马往后方赶,整个坡地上最终只剩顾竹寒孤身一人端坐在马上,摇摇欲坠。
以她这样的状态加入前方战阵无疑是瞎掺和,倒不如停留在原地仔细观望,待得银八部署好所有事情之后,她再杀个对方出其不意就好。
梵渊,她是一定要救出的,无论因着什么,她不能再这样欠下他诸多人情,否则,到了最后她真的只能以命相抵。
顾竹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仿佛只有使胸腔之中都充满冷冽的气息才能使自己完全清醒过来,她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斗得正酣的战局。梵渊那边因着有了银闇和黎致意的加入,本是不太明朗的战局瞬间变得一边倒。
但见翎羽卫的首领顾希招招直攻梵渊周身要害,企图要将他斩杀在剑下,然而自己的养父顾泉和银闇却是死死护住梵渊。不得不说,顾希的武功真的是到了变态的级别,曾经以为银闇强大直接的杀戮技巧已经是自己平生所见过之最,银闇也曾经毫不忌讳地说过他自己的武功在全天下来说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但是现如今在顾希的面前,纵然如银闇和顾希者,依然略逊顾希一筹。
这厢银闇、顾泉和顾希斗得正酣,梵渊则是逐渐远离了战局,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十分之好,就只是先前与顾希过了几招便使得他只空剩下一副皮囊的身体更加加速了向死亡前进的步伐,梵渊被他们护着慢慢离开了战局,他强忍着体内一波又一波经脉紊乱的浪潮,尽量挺直腰背让自己看起来正常那么一点点,纵然不往她的方向看去,他都知道她正在不远处无声观察着战局。
此时此刻,再叫她走已然没有任何用处。她,定是知道了那所谓的真相罢了。
梵渊在马上苦苦一笑,藏在他袖子中的蓝宝察觉出心绪极度不稳,不由“嗷嗷”低叫出声,那低沉的狐语听起来带上了十分焦灼与担忧。
“我没事。”然而他说着,便觉丹田处一痛,那正是他封印住双生蛊的地方,此刻不知为何无端发作起来,他低头掩唇,无声咳出一口血来。与此同时,他隔了千军万马簌簌大雪听见远方传来的一声几近要撕裂人心的急切呼唤,他听见那人在大喊:“梵渊,小心!”
眼看着双方混战打得越来越激烈,本是在战场中加入厮杀的凌彻忽而从箭囊中抽出一箭对准梵渊的胸口就是一箭直…射过去!
顾竹寒在坡地上看得这一幕,整个人几乎都要目眦欲裂,恨不得化成一阵风去撞开那一支利箭。
利箭淬毒,即使在漫天风雪之中仍旧泛着幽幽的光,看得人头皮发麻手脚冰冷,她早已看得出梵渊的不妥,不然以他的修为,叶空寻不会那么担心硬是将他扯出战场之外。但是叶空寻能护得梵渊一时,护不得他一世,凌彻这次并不是一人前来剿贼,一向和叶空寻是死对头的韩松此刻正好找到了报仇的机会,死死地缠着叶空寻不放,要和他战个你死我活。
梵渊周围没有一个人能够帮得上忙,凌彻的箭快、狠、准,仅仅是一句喊话的瞬间,淬毒利箭已然****至梵渊身前,若然他再不避开,恐怕就会葬身于箭下!
顾竹寒在马上心急如焚,与其在这里毫无用处地看着,倒不如下去帮忙,两个人并肩作战总好过一个人孤身奋战!
顾竹寒已然看红了眼,她再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究竟有多严重,立即挥鞭策马往梵渊的方位而去,梵渊听得顾竹寒的提醒,及时回神反手一抄,抄住了那离他胸前仅有半寸的幽蓝箭头。
他抬手,蕴了最后一丝为数不多的内力直接将箭射回至凌彻的跟前,凌彻反应何其迅速,根本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直接侧身一避,避开了梵渊****回来却分明后劲不足的箭矢。
他是铁了心要杀自己。
梵渊端坐在马上,染红红唇冰姿玉骨,洗妆而不褪,纵然在这般狼狈的情况之下,他依然如九天降临的上仙,似要随时羽化而飞仙。
凌彻冷笑一声,深重禁宫之中自己的老父皇逼迫自己一定要杀了梵渊和真正的大诺遗孤。那一天他急召他进宫中,对他臭骂了一通,只因着他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在东海派人杀了他的宝贝女儿,却隐而不报,还要将他宝贝女儿的死嫁祸在凌熙和凌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