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高中当了二十几年班主任,带过十几届重点班,把三米讲台当站场,一辈子耿直育人最后猝死在讲台前的方老师,会不会狠狠一教辫抽下来,打死我这个不知廉耻的不孝女?
还有我妈,她生前死后都不想再看我一眼。如果知道了,可能会直接脱离母女关系吧。
余扬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我笑了,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和你讲哦,我小时候是我爸妈的骄傲。我读完小学一年级,以双百的成绩直接跳级读三年级。那时我还没有课桌高,坐在第一排。上语文课时,同学们站起来叫老师好时,我叫妈妈。然后,我妈罚我站了一节课。”
余扬的手放在我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捏。
“可惜,我的聪明只维持到小学,到了初中成绩一路滑坡。我爸教出那么多高材生,我却丢他脸的只考了个三本大学……”
余扬笑出声来,我也跟着笑了,眼里的泪却滴在他衬衫上。
“方小乔只比我大两岁,可很疼我的。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她都让着我。后来她末婚生下宝宝,受了很多很多苦,宝宝就是她的一切……你看到宝宝的爸爸了吗?方小乔终于把他等回来了,真好……”
楼梯间里,我看到他紧紧抱着方小乔,脸上挂着和她一样的焦急。签字时,手在抖,听到医生说宝宝病危时,脸惨白。他是宝宝的爸爸,血脉相联,和身为宝宝妈妈的方小乔感同深受。
如果宝宝没有出车祸,他们一家三口现在要多幸福?
还好,错误及时纠正了。宝宝的手术很成功,很快就能看到爸爸妈妈。
“余扬,谢谢你。”我仰头看余扬,第无数遍说谢谢,“你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举手之劳。”余扬道,“你不用一遍又一遍的说谢谢。”
“我知道对你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可这对于我来说却是难于上青天……”
余扬推开我,坐正,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问,“所以你用你自己来换?”
“我,”我看着余扬,舔舔干裂的嘴唇,道,“我无以为报。”
让邹医生主刀给宝宝做手术,对余扬来说的确是举手之劳。
可余扬凭什么举这个手?
我又凭什么因为这件事对余扬来说简单,就心安理得的去忽视这件事以我的本事再耗费三年乃至五年时间都办不成?
我自己是我唯一仅有的,恰好,他以前似乎有那么点兴趣……
余扬敲敲前面的隔板,道,“停车。”车在路边停下,他回头对我道,“下车。”
我看着余扬愣住,一时间没理解他的意思。
“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倒足了胃口。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你在报答我了。”余扬沉着脸,目光里满是阴戾,“下车,别让我说第三遍。”
我咬咬唇,没用他说第三遍,抓起包下车。门刚关上,车子绝尘而去,不过十数秒就融到车海中。
我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再也分辨不出远处那些四方块中哪辆是余扬的车,才收回视线。
我下车的地方离我的狗窝有点远,我一步步走回去时,太阳已经西沉。
空了半个多月没住人的屋子,用一室荒凉来迎接暂居在这里,身心疲惫的过客。
我坐在落满灰尘的沙发上,把脚上走出的血泡挑破。然后起身,翻出一袋方便面煮好果腹。
腾腾热气中,我含着筷子笑出泪来。
宝宝手术成功,我人生中最大的难题圆满解决了。可为什么,我感觉我这个人更烂更差劲了?
把自己喂饱,我把屋子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连厨房最细小的角落都没放过。
临近十二点,累到胳膊抬不起来,实在干不动了,我躺到床上睡觉。
闭眼就是梦,做了一夜,可睁开眼就忘了。应该是恶梦,不然眼角不会是湿的。
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我做公交去公司。
往大厦里跑时扫到郝助理的背景,我故意压后几步混在上班的人群里,等他和余扬进了电梯,才夹在人流里进员工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