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她眼神飘渺的时候,总会有一双手,揽住她的肩膀,依偎她的发顶,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和宽厚的怀抱让她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这一刻,那些悲伤的往事,便会忽然从眼前退去,而她也会清醒的意识到,没错,不管相信不相信,此刻的她,就是被许多许多人爱着,被幸福包围着的!
因为得到了爱,所以也愿意分享爱;因为曾经苦,所以见不得别人苦。韩诺和海汐兑现了承诺,用部分个人投资所得,成立了两个公益基金。一个是hj慈善基金,用来帮助所有有需要的人;一个是琉璃天使儿童基金,用来帮助所有需要关怀的孩子们。每年,除了普通的捐赠外,这两个基金会都会收到来自于另外一个幸福家庭的巨额捐助。
是霍韶颜和宁海澜夫妇,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单身狗。
这是宁茂菁对自己的嘲讽。好像妹妹们都有了归宿,只有他还单着,甚至自由都不能保证,颓废的他,觉得自己的生活,真的过的狗都不如。还好,海汐和海澜的鼓励,一直支撑着他,让他学会了在苦闷中沉淀自己,心态也渐渐变得平和。
父子关系正式决裂,是在一个风雨夜。那晚,宁千山喝了酒从外面回来,不知道和宁茂菁因为什么吵了起来,宁茂菁重复了海汐多年前激烈的反抗行为,从阳台上跳了下去,不过,他是二楼,身上多处摔上,却没有海汐当年那么惨烈。
那一晚之后,宁千山还了他自由,并登报发声明,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也剥夺了他可以继承宁家财产的权力。宁茂菁放弃了在宁家的一切,离开了国内,去了自己曾经呆过两年的新西兰。
他给海汐和海澜发来了照片,碧蓝的天,软白的云、美丽的皇后镇、高高的天空塔、长长的海港大桥、宁静的库克山……最重要的,还有他的笑容与漂亮的新西兰姑娘……
望着照片,海汐松了一口气,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但却是为他开心的。他三十岁了,才忽然明白什么是最对的、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该在乎的、什么又是该放下的……还不晚,离开那个人离开那个已经不像家的家,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海澜终究感性,看着照片,哭的泣不成声,海汐悲催的发现,自己这个姐姐的安慰,已经完全不管用了。她劝、她说、她哄,甚至她骂她威胁,除了换来了霍韶颜的鄙视与怒视,其他什么作用也没有。只要韶颜伸出双臂把那丫头抱在怀里,孩子一样哄几声,人家就好了。窝在那个宽阔的怀抱里,咬着指尖像个孩子一样撒娇良久,她的笑容就浮现了,声音嗲的海汐和韩诺都鸡皮疙瘩都要把房间淹没了。
偏偏那一对恶心的夫妻,还觉得恩爱秀的不够,呢喃一阵子,就要热吻,完全不顾忌这房间里还有别人。
“老婆,算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这是他们没把咱们当外人!”韩诺一边说,一边捂上儿子的眼睛,低声解释:“对孩子的教育不好!早熟……”
前方传来一声幽幽的解释:“诺,爷不是没把你们当外人,是压根就没把你当人……”
韩诺顿时炸了,孩子往海汐怀里一扔,抓起杯子就要扔过去。那一对无耻的小夫妻,随即箭一般的逃出了房间,走廊里,留下一串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宁千山猛地睁开眼睛,眼底闪过恐惧,慌乱的坐起身,紧紧抓住被子,瑟瑟发抖。
又做梦了!梦到海里付出鬼魂,伸出利爪,来向他索命!他忽然觉得冷,想要逃,却被冻的手脚都麻木着,一步也动不了,那一双手已经扼住了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他拼命挣扎,一扑腾就醒了。
醒来才想到,这是夏末,明明天气还有点热,冷气也没有开,可为什么,他还是不停的发抖?像是从心底到骨子里,都透着刺骨的寒?
房子里没有开灯,黑的像地狱。家里明明有工人,可为什么却静的像坟墓?好像这个世界的人,全都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躺在棺材里等死……他什么都没有了……妻子、爱人、儿子、女儿……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他,所有人的,都放弃了他……为什么?为什么?他到底错在哪儿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理解他?
这些日子,他总是失眠,头发白了不说,还一把一把的往下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天好像要塌下来,砸在他身上的压抑感,让他近乎崩溃。
偶尔,一个人吃着饭,他忽然想要掀翻桌子,因为餐桌上,只有他一个人,太安静太安静……
有时,洗着脸,他就想砸了镜子,因为镜子里只有一个身影,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男人,不是他,不是他!
有时,他会回到曾经和映雪一起住过的房子,去回忆那些他们安安静静独处的时光,可是,当他开口唤她的名字时,工人却小心的提醒他,夫人早已不在……他想杀人,然后从楼顶跳下去,可是……他不能死!死了,就永远都见不到映雪了……
周围很静。没有人来找他。韩家没有、海汐没有、章家没有、儿女也没有……他好像被世界抛弃了……
周云海的失踪,让他有了穷途末路的预感;章家与韩家暂时和解,让他绝望到崩溃。所以,和茂菁撕破脸决裂,断绝父子关系,将他赶到国外,都是不得不做的选择。虎毒不食子,如果他注定了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那么,让他最在乎的这个孩子,早点离开解脱吧……
宁千山下了床,走到窗口,唰,拉开窗帘。
窗外,是一轮圆满的明月,照亮了这个世界。他忽然落了泪……
不知道,自己还能见到几次这样的满月?他只知道,这样的团圆,注定不会属于走错了路的他。
罢了,注定回不去了,那就一路疯狂到底吧!
宁千山苦笑,笑着笑着,便胸腔震动,发出狼一样绝望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