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身后飞机的声音:“他怎么了?”
杨琳低声对他说:“他和女朋友……”至于后面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走出教学楼的那一刻,我忽然感觉自己刚才有些神经病,拿飞机当出气筒,可这件事明明跟他没有关系呀!我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里,由于高一的学弟学妹们不用上晚自习,道路两旁随处可见他们一对对地在谈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
走着走着,我竟然碰到了高中时的同学。
她似乎也有烦心事,戴着眼镜的眼睛里透漏出一股股浓烈的悲伤,我实在没有想到竟会在异地他乡遇到自己的故知,更不会想到如她这样成绩好的女生也会选择复读。
杜茗并不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孩子,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可是因为幼年时的一场火灾,她的脸已经变形了,所以看到她时,她的头发总是披散在两肩轻轻遮挡住侧脸,她戴着一副硕大的口罩,不论春夏秋冬她都戴着:“不热吗?”高二的时候我问过她,她摇着头:“不热。”
她的眼睛和额头很好看,若不是被大火带走了下半脸,她一定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美女,纵然如此,追她的男生还是很多,他们说并不在乎她的伤。然而她都拒绝了,因为她在乎。
有时候我觉得她表面上的冰冷是为了掩盖内心的脆弱,她害怕自己的弱点一旦成为别人的谈资,她会活不下去。
所以她时常戴着口罩,似乎口罩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看到我的时候,她的眼睛露出惊讶的神情,高考之后我们断绝了联系。
但我们曾经一起奋斗过,她虽然冷漠,和我却挺好。
“好久不见。”我先开了口。
她口罩后的嘴也轻轻说道:“是啊。”似乎有意避开我的目光,又或是担心我会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真巧啊。”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真的好美。
她好像在逃避我的目光,同样轻轻地说:“是啊。”
我看了看周围,问她:“一个人吗?”
“嗯?”
“那一起走走不?”
“嗯。”
今夜的夜色很迷离,我看不到十二月的夜空独特的群星,月亮也像是个害羞的孩子躲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每次抬头望着天空,我总有一些特别的感悟,好像在这片无边无垠的苍穹里有我所苦苦追寻的答案。寒冷如影随形,即使穿得像棕熊也无济于事,相比以往,今天的心也跟着天气寒冷,我心乱如麻,走得自然也快些。
走了一段路,我问她:“最近过得还好吗?”
她点点头,不说话。
口罩后面的脸此时仍旧没有任何表情,以前我也试图让她从这份自卑中逃脱出来跟她说各种各样的笑话,甚至有一次还用黄段子来逗她——但这些都以失败告终,她仍旧活在那份自卑之中。
又走了一段路,我又问她:“累了吧?”
她摇头:“不累。”
声音隔着口罩给人很沉闷的感觉。也许,她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隐藏在了口罩后面,她让自己冷漠,无非是害怕自己拥有,因为她认为,别人一定会觉得她很丑。
没有女人愿意被人说丑的,特别是一个能干好强的女人。
也不知是何种情绪,两人走着走着我牵起了她的手。
动作是那样自然,又是那样随意。
她的手好凉但仍有汗水。
她也没有挣脱,而是看着眼前红色的塑胶跑道。
很快,我们的手就分开了,那么自然那么平静,就好像两个受伤的人彼此之间分享各自的痛苦,但我们不需要语言,只将冰凉的手一牵,就好像已明白了那些悲伤。
“我填志愿的时候填错了个字,所以……”
“这半年来你都在哪呀,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她不说话,摇着头像只受伤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