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走到窗户边,外面是村子的公共绿地。她想象在那些搜寻无果的时间里,鲁丝·卡特尔无望地试图分辨出女儿回家的脚步声。
好像读懂了她的心思,凯西开始说话。“那晚以后,看着警察在那片绿地周围转来转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变成了石头。如果我可能忘记这一切,这个噩梦也足可以把我从遗忘中拉回来。我到现在仍然一看见警察来到村子里就觉得恶心。”
她转身去泡茶。“那晚改变了一切,是吗?”凯瑟琳问道,说着悄悄打开了她大衣口袋里的录音机。
“是的。不过,我感到高兴的是我们有乔治·贝内特这样的警察站在我们这边。如果不是他,霍金那个混蛋很可能就逍遥法外了。这也是我愿意和你谈谈的另一个原因。乔治·贝内特为爱丽森做了很多,现在他应该得到信任。”
“斯卡代尔差不多只有你这么想吧。你们家族的大部分人都不这么看。除了珍妮特·卡特尔,还有在伦敦的查理,其余的人都拒绝和我说话。”凯瑟琳观察着凯西,仍然希望能把她拉过来撬开那些人的嘴巴。
“哦,那得他们自己定。他们有理由保持沉默。我不能怪他们不愿重提旧事。我们当中任何一个经过那段日子的人都留下了悲惨的记忆。”她端起陶瓷茶壶往那两个一模一样的杯子里倒水,“好了。你想知道这地方以前是什么样子吗?”
她们一个房间挨一个房间转了近一个小时,凯西仔细描述每间房子的家具陈设和装潢布置,凯瑟琳在头脑中试着再现它们的样子。她觉得很吃惊的是凯西带她参观房子时,她并没有感到这些房子阴森邪恶。凯瑟琳原以为导致爱丽森·卡特尔死亡的那些事件已经渗透到斯卡代尔庄园主宅第的墙缝里了,它们的阴影会像尘埃一样弥漫在空气中。但这里连一点那样的痕迹都没有。它就是一栋花了许多心思修复了的老房子,尽管花了不少钱,也没什么与众不同的特别之处。即使那间菲利普·霍金曾经用作暗室的屋子也没有什么不一般的气氛。那间暗室现在用来堆放农具和旧家具,仅此而已。
尽管如此,这一个小时对凯瑟琳来说还是很有收获的,她能够将自己对那些事件的了解与它们发生的具体背景联系起来。她说个不停,一直到凯西·洛马斯锁上门,然后带她来到拉克农舍开始她们的正式交谈。“呵,最好你已经看清楚了,”凯西说,“你想问我什么?”
最终,凯西的讲述没有给凯瑟琳从乔治那获得的事实增添什么新内容。它的价值主要在于这个老妇人提供了一些有关牵扯进这个案子的人的内幕消息。黄昏时分,凯瑟琳才觉得对鲁丝·卡特尔和菲利普·霍金有了足够清楚的了解,相信自己能把他们写得令人信服了。仅就这点来说,她也是不虚此行。
“你后面要见见珍妮特吧?”凯瑟琳往最后一盘微型录音带上写识别标签时,凯西说了这么一句。
“是的。她说最好是晚上。”
“对。她白天上班,她喜欢周末和爱丽森在一起。”凯西站起来,把茶杯收拾到一起。
“爱丽森?”凯瑟琳几乎尖叫起来。
“她女儿。珍妮特没结过婚。她二十几岁时和一个有妇之夫好上了。三十五岁怀孕,不过那个年龄已经能应付这些了。有次去南边开会,她在旅馆认识了一个美国佬。反正那人回辛辛那提很久以后,珍妮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独自一人把孩子拉扯大。”
“她给孩子取名‘爱丽森’?”
“是的。我刚说过。斯卡代尔人没有忘记她。我跟你说,珍妮特还算幸运。他妈妈帮她免费带孩子,所以她能一边工作一边玩。”凯西的话音中令人吃惊地有些苦涩的味道。凯瑟琳不知道她是在怨恨自己的孩子远走高飞,不给她体验当奶奶的机会;还是她鄙视珍妮特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她做什么工作?”
“她在里克负责管理建筑协会的一个部门。”凯西朝窗户外望了一眼,尽管外面已经黑了,但窗帘还没拉下来。看到车前灯的光从路的尽头照过来。“她就要回来了。你最好现在就走吧。”
凯瑟琳站起来,太突然了,凯西·洛马斯刚才还对她无话不谈,转眼就下了逐客令,她一时没回过神,“您帮了我个大忙。”
凯西很薄的双唇紧闭着。“碰巧,”过了一会儿,她才说,“这……挺有意思的。是的,很有意思。我给你说了这些事,我都忘了自己还知道这些事。什么时候能读到你写的书·”
“恐怕到明年六月才会出版,”凯瑟琳说,“但我保证一拿到书就给您寄一本。
“一定记着寄给我,姑娘。我可不愿让记者敲开我的门,张口就问有关这本书的问题,可我还没有读过。”她打开前门,站在凯瑟琳身后,好让她穿过走廊,“给珍妮特捎个话:她还欠我半打鸡蛋呢。”
凯瑟琳还没走到路口,她身后的门就关上了。黑暗中不太好走,她朝右拐,走过桃瑞农舍,查尔斯·洛马斯和他奶奶住在那座农舍里,她抄了一条通向夏尔农舍的近路,珍妮特·卡特尔就是在这儿长大的,她和她的父母及三个姊妹都住在这里。皮特·格伦迪说,珍妮特的父母因为气候的原因三年前把这套房子卖给珍妮特后去西班牙养老了。凯瑟琳不明白她为什么喜欢住在从小长大的住处。她自己的童年很快乐,可是长大后一有机会她就跑到伦敦去寻找自由和机遇。
珍妮特·卡特尔之所以要住在斯卡代尔,可能有很多原因,但当凯瑟琳看到夏尔农舍里面的布局时,她明白了,可能不是因为多愁善感的缘故。整个一楼都留出来作为一个很大的独立空间,一个烟道把这个完整的空间隔开了。这是斯卡代尔比较新的一所农舍——大概是维多利亚早期建的,珍妮特给她作了解释——天花板比一般的房屋要高,所以把那些墙打通就造成了一种巨大的空旷感。屋子的一头有一个不大但很实用的厨房,所有的器具都是不锈钢的,反射出裸露的石墙那变化多端的灰色。对面是一个起居室,装饰着色彩丰富的印度挂毯。中间放着一个大的松木桌子,看上去既是餐桌又是工作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坐在桌边,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珍妮特带凯瑟琳进来时,她连头都没抬一下。
“真漂亮。”凯瑟琳不由自主地大声说。
“还不错吧!”珍妮特的体形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变得更加臃肿。她的杏核眼在欢笑的时候,眼角会堆起皱纹。“大家都很好奇。一般都住在楼上,我和大家完全不一样,我要住在一楼。”
“珍妮特,是挺有意思的。我在所有的老房子中都没见过这种样式。你觉得我们杂志给它做个摄影特写如何?”
珍妮特得意地笑了。“有报酬的,对吗?”
凯瑟琳的笑容有点嘲讽的味道。“我想我们杂志社会考虑的。我很抱歉这次为写这本书采访你,不能给你酬劳。因为出版商,……他们在钱上非常吝啬。”其实她想说她没打算给珍妮特·卡特尔这样斤斤计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