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坐在床上的太子又一个字一个字地给他重复了一遍。
“你出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废物了。”慕言接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慕白猛地一下起了身,椅子也被被带翻在地。
因为对方眼里头的极度轻蔑和侮辱性的话语,也或许是房间里除了他们并无别人,心情不大稳定的男人就直接一只手撑在床上,上身和慕言相差不到半米,仿佛要是慕言不能给出个好解释,他下一秒就能当场把人给掐死。
慕言也不是吓大的,对慕白表现出的愤怒完全无动于衷,他的眼神比起平日来显得有些空洞,脸色也较之平常更为苍白,像个刚刚大病一场的人。
不等慕白说些什么,他自顾自地开始讲了起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二十四年以前,有对极其般配的少年夫妻在长辈的撮合下成了婚,他们婚后十分恩爱,成亲两年,做妻子的为夫君诞下麟儿,虽然遭到下属的反对,当家的还是立了那孩子当了继承人。”
这讲的自然是慕言和厉后夫妻两了,慕白撑在他的上头,一面注意着对方的神情,耐着性子听他讲。
“那个孩子如他们希望的那样,非常出色,直到他五岁的时候,在和师父习武的时候倒在了地上。”
慕言一向都是冷淡的模样,所以慕白从不知道,自己这兄长的嗓音,用来讲故事也是极好,他想问句为什么,但不知为何,看着对方的神色是还是没脱口问出声。
“昏倒并不是因为那个师父的要求太严苛,那孩子躺在床上大病了一场,昏迷了几天几夜都没醒过来。”说到这里慕言问了声重新把椅子扶好坐回去的慕白,“你猜猜看,在那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
对方摆出你不回应就不再讲下去的态度,为了能够听到真相,慕白还是顺着后者的意愿开口:“发生了什么?”
“那些没用的大夫看不出这孩子得了什么病,几乎要被爱子心切的两夫妻给宰了。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个云游的道人,把那孩子救活了。夫妻二人甚是感激,但是那个道人却开口,说就算是救活了这个孩子也命不长,因为他得的是十分罕见的病。他告诉那对夫妻,并不是没有法子根治,但是除了那些珍贵的药材之外,还需要一个非常特别的药引。”
提到药引的时候,慕言的眼里闪动着诡异的色彩,那张俊美的脸看起来轻微扭曲,直叫慕白一颗心悬了起来,心也凉了半截。
外头有人敲了敲门,是个女声:“太子殿下,奴婢是玉嬷嬷吩咐来,给您送暖炉和厚些的棉被来的。”
看了看坐在床上不发一言的慕言,慕白起身去开了门,进来的是个模样清秀的侍女,对方稍带胆怯地瞧了他一眼,动作迅速地把暖炉和棉被放好,又走到窗边把打开的窗子关眼了一半。
没敢抬头瞧慕言一眼,手脚麻利地做好了一切,那侍女便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慕白便是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天算不得冷了,有些比较怕热的晚上睡觉的时候连毯子都不盖。现在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屋子里燃着熏香,要不是因为窗子开着,他觉得自个都能给闷死。
而床上的慕言身上除了盖着条薄毯,身边又添了个暖炉,如今还往身上加了床秋被,慕白就是看着都嫌热,而对方那张俊美如玉的面孔还是白得不见多少血色,额上一滴汗也没有,单是那粉白干裂的唇色,和阴沉沉的面孔,就足以让人误以为这是个卧病多年的病人。
可在慕白和其他人眼中,慕言一直健康的很,虽然不爱习武,但也绝不是那种风吹就倒的病弱公子。也没听说太子生了什么大病,估计是这几日为了厉后的死操劳和伤心过度,才搞成如今这副鬼样子。
毕竟母子情深,比起他这个对厉后感情不深的儿子,慕言就算再冷血,伤心的程度也绝对比他要深得多。慕白又想起那个令他心凉了半截的故事来:“那特别的药引是什么?”
“那孩子的亲近之人的心头血。”慕言低低地笑出声来,肩膀一抖一抖的,乌黑的发散乱地滑落下来,那张好看得不似凡人的脸如今不像个仙人,倒好似魔魅。
慕白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能够再听下去了,可是多年被冷落无视的怨忿还是让他留了下来,听着慕言讲完了那个荒谬可笑的故事。
“孩子的父母自是感恩戴德,表示药材并不是问题,为了孩子,他们愿意付出那样的牺牲。十指连心,那高人从父母的手指取了血,摇了摇头说并不合适,族人中和这孩子够亲近的人也全都不行,那对夫妻爱子心切,便决定按照高人的指点再生下第二个孩子,让那第二个孩子的心头血来救病孩子的命。”
慕白觉得自个的嗓音都要开始冒烟了:“那后来呢,那病孩子的病治好了吗?”
“当然不!”慕言乌沉沉的瞳孔染上了几分赤红,“那妻子的身体并不够好,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她差不多去了半条命。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她好不容易生出来的东西却是个废物!那高人说,这孩子的心头血和他们一样都不合适,根本是毫无用处,而那做母亲的因为伤了身子,根本没办法生下第三个孩子!他们最心爱的孩子还是得死,你说如果你是个可怜的病孩子,他会不会恨这个废物?”
慕言舔了舔干裂的唇,盯着面色变得和他一样苍白的慕白带着些许恶意地开口,一字一句听上去就像是诅咒:“你难道就不好奇,国师为什么只有在我生病的时候才会到这宫里来?为什么这东宫里那么久都没孩子出生母后却不急着往我的府里塞女人?”
因为情绪起伏过大,慕言苍白的脸色也有了红晕:“如果不是因为你连这点用都没有,我也不会到现在隔三差五还得受折磨!”
慕白的手脚已经冰凉了,任谁听到这样一个所谓的真相,一时间都难以接受的,他有些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低声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选择在一出生的时候就把那孩子掐死,又为什么要让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