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唯一自由的那只手撑住下巴:“常欢,你这打工还没完了。”
这句话真是熟悉,袁宇不止一次对我重复过,也只有他这样说过。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但是我再也回不去过去的那个常欢了。
“你也是这么对叶小姐说的?”
袁宇裂开嘴:“我可没有邀请叶小姐一起旅行。”
我笑了一下,放低椅背,闭上眼睛。
我太累了,疲倦像空气一样,永远无法摆脱,心里的疑惑解除了,很快就睡了过去。模糊间仿佛听到袁宇在说话,问我:“那你是答应了?”
但那声音真的太轻太低了,我听不真切,也没有回答。
或许只是一个幻觉,一切都是幻觉,只等我睁开眼睛。
我们在凌晨到达上海,我拖着行李下了飞机,脚步虚浮,里美问我怎么回去,我也问自己。
回去?回去哪里呢?
袁宇叫住我:“常欢。”
我回过头,他与琳达站在一起,那小人儿仍旧一脸困倦,但还是友善地对我笑了,也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常欢,你能来陪我吗?我不想一个人睡。”
我看袁宇,他对我摊了摊手:“她胆小,你知道的,在台北她一直是和叶小姐一个房间的。”
我知道他们是好意,但我并不想接受。
袁宇已经帮我太多了,他们队我太好,但我还不起。
又一声“常欢”响起来,我回过身,在出口处等待的人墙里看到小施。
这大半夜的,小施仍旧一身笔挺,站在一群趿着拖鞋、穿着松垮、一脸疲惫的接站者当中,当真是鹤立鸡群。
所有人都看着他,里美立刻对我笑起来。
我只觉得我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连向她解释的力气都拿不出来。
小施站在原地等着我,手里没有任何东西,看到袁宇也不说话,只轻微地并拢了脚跟。
我一直怀疑小施过去是个军人,那一定是个反射性动作。
我转过头对琳达说:“对不起,有人来接我了。”
琳达看袁宇,脸上有些迟疑,袁宇问我:“你还是要回去?”
我回答:“是的,我还有些行李。”
说完这句话,我又对琳达点头告别了一次,就走了。
袁宇一言不发,我知道他不相信我。
还有期望吗?不但是不告而别是可耻的,我不该逃避。
小施领我往车库走,机场很大,航站楼往车库的电梯拥堵不堪,推着载满行李的推车的人缩着脚背贴着电梯壁站着,归来的游客疲惫而兴奋地聊天,我们在B3走出电梯,车库里倒是空旷的,我与小施穿过各种颜色的钢铁车身往前走,先开口的是他。
他说:“对不起,常欢。”
真奇怪,突然间全世界都要对我道歉。
我尽量平静地回答他:“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需要对我道歉的。”
小施低了低头,看到那张永远冷硬的脸上露出矛盾的表情真是让人不习惯。
“那天我没有接你的电话。”
我有些迟钝地想了想,然后点头:“我知道你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