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桑吃了一鼻子灰,怅然若失的往后退了几步,方才本来正为马拉桑的「厚颜无耻」气得不想再理他的美玲,看到他得到「现世报」,被骂得尊严扫地,说是整天捧人卵巴,也不禁同情了起来。
是哪里说错了?为了显得亲近,马拉桑特别表示自己也是屏东人,没想到,「你保力是车城,阮这是恒春呢」,或许不该说自己是保力的客家人,是这样吗?
保力是恒春半岛上唯一全村都是客家人的聚落,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被视为外人?
大学时,有堂通识课的作业,要他们下乡调查,他选择故乡保力为题材,这堂课让他了解了自己的家乡,保力人是六堆的客家人在清朝时陆续移居过来的,开拓时期常常与原住民发生激烈冲突,后来才因联姻而缓和,日本统治期间,殖民政府开辟道路、建立邮政,保力与整个恒春平原的商业往来发达了,使得保力人大量与福佬族*流,渐渐的,客家话被遗忘了,保力人的母语成了福佬话,马拉桑父亲、叔叔,和他自己,都是讲得一口流利台语,却不会说客家话。保力人可说一直是处于族群的夹缝之间。
即使如此,在福佬族群看来,毕竟客家人仍然不是自己人。
福佬族群纵然不把客家人当自己人,却也普遍肯定客家人的勤勉忠诚,就如同父亲一辈子为人做事,他的老板就给他这样的评价,拉关系、套交情,不是父亲的专长,但父亲总是默默的把事情做好,不负所托,并且永远以公司的利益为优先。
马拉桑自己也遗传着保力人的天性,代表会主席浇下这一盆冷水把他浇醒了,他反省,不应该妄想靠别人,想一步登天,也不该有迷思,以为待在大饭店就能有多少影响力,那也不是他的专长,他的专长是默默的把事情做好,从今天起,他要改变方针,开着「马拉桑」车,每家小店都不放过的跑。
* * *
「铃~铃~铃~」闹钟声音是设计来叫醒人,所以总是十分刺耳,之前,阿嘉一早听到闹钟铃响,就更不想爬起来,但不知怎的,今早特别,有片刻间他本来也想赖床,却突然想要一骨碌翻身起床,结果一跃过了头,他撞翻了床尾装信的纸箱,整个人摔到床下去。
要是在之前,发生了这种事,他一定会因此觉得一早就倒霉,之后生一整天闷气,或许是重拾音乐的关系,今天他一点这样的感觉都没有,穿上绿色制服上路,又到了恒北路与省北路口,之前,他在这里因为劳马找他麻烦而大打出手,今天劳马在指挥交通时韵律的吹哨,彷佛在延续练团似的,而劳马的父亲欧拉朗也在一旁挥着指挥棍打节拍,阿嘉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觉得十分有趣。
不过练团时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欧拉朗终究是新手,而那个弹键盘的小女孩大大——没看错吧?她好像就是那个在征选会上欺负小孩的那同一个小女孩——虽然技巧不差,节拍却永远时快时慢,第一天他就特别叮过她,没想到她竟然一副理所当然似的张口吐舌,看在她是小孩子的分上,也不便和她发脾气,但是,这实在是怎样的一个乐团啊!
在台北的时候,他对音乐的坚持、要求很高,总是拚了全力,要每个团员都达到最好的表现才行,而他们也总不会让自己失望,但是这个七拼八凑的团恐怕不能要求太多,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劳马他们却一边练,一边又要对自己的歌改来改去增加个人表演,一开始他也就抱着「随便了,你们高兴就好」的态度,到了第三天他终于忍无可忍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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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角七号 保力(3)
「喂,」阿嘉大吼打断水蛙的SOLO,「能不能从头到尾走过一遍再发表意见啊,到现在都已经三天了耶,都还没有从头到尾走过一遍,」然后他开始点名批判:「弹键盘的,忽快忽慢,贝斯手永远跟不上节拍,鼓手的意见又这么多,到底要不要练啊!」
「是怎样,你瞧不起我们就对了啦,」劳马走了过来,「你弹得最好就对了啦,每次都只能你有意见。」
阿嘉一听,更是无明火起,两人对上,解下吉他就要开打,所有人连忙把他们拉开。
友子白天在电话中,还跟日本方面回报:「感觉还不错,目前每天都紧盯着他们练新歌,」而且向他们保证,「第一首曲目一定会在这周练好,第二首曲目也会想办法在周末前作出来。」
但是情况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练习时阿嘉也为了进展跟不上进度发火了,差点打起来,友子一方面觉得果然还是阿嘉比较了解状况,另一方面又焦急进度问题,不说一说,她心里头那块大石头就放不下,等练习一结束,她得去找阿嘉好好提醒他一下。
劳马还威胁他是不是想再挨摔呢!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一天在路口,阿嘉就是被劳马不由分说猛摔在地上,直到欧拉朗来劝架才把他拉开,一想到就有气,阿嘉草草结束练习,跨上机车。
那个友子却突然走了过来,把车钥匙一扭,转成熄火状态,阿嘉讶异了半晌……他的爱车一向是只有他能碰,就算是以前交过的女朋友,也没有一个敢动他的车子的,更何况是把车熄火这种无礼的行为。
正这样想,友子开口了,用一副指导者的口吻说:「有三件事我想讲。」
阿嘉冷冷看着她,她没察觉到他的不耐,又继续说下去:「第一,我觉得弹键盘的太小了,弹贝斯的又太老了,我希望这两个人一定要再找过;第二,我觉得你们现在真的是一团乱,一定要增加练习时间……」
阿嘉一扭车钥匙,准备发动,友子又是硬把车钥匙扭了回去,「第三,」她强调道,「日本公司那边希望我们有两首歌,但是,到现在我只听到一首而已,而且这首歌,还是你很久以前写的,不过,重点是另外一首,」友子挑衅似的说,「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