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这张脸写满了不符合年龄的憔悴,眼睛下方都是青色一片。驰骏坐在床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叶初晓并没有醒来,却像是有感应一般,反身在他身旁蹭了蹭,伸手将他抱住。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叶初晓迷迷糊糊发觉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里,抬头一看,竟然是驰骏。
她半撑起头,揉了揉额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驰骏淡声道:“叶叔的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叶初晓听他提到父亲,鼻子禁不住又是一酸,趴在肩头:“这几天我很乱,不过你回来了我就安心了。”
驰骏握住她的手:“下面的事情都交给我。”
叶建刚火化时,叶初晓和张莲没来得及准备葬礼。驰骏回来后,便一手操办这件事,给叶建刚找了墓地,立了墓碑,在新塘办了一场葬礼。
对于这个操蛋地过完一生的男人来说,也算是风光下葬。
叶初晓所有的遗憾和抱怨,在这种妥帖的安排下,如风渐渐散去。
不过到底是有点伤了元气,叶初晓同上司请了长假,暂时留在了新塘的老家,准备过了年再做打算。
张莲如今四十多岁,算不上太大的年纪,但这些年孤身一人生活,过得不算如意,如同一朵早早凋零的花,再不复当年的美艳,与底层市井里的妇女没有任何不同。
驰骏自然也在叶初晓家住下。
这一年的年底,新塘除了叶建刚的葬礼这桩大事外,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发生。
这个被城市远远抛在身后的城中村,即将走完了它最后的人生,因为整个城中村已经确定在年后拆迁。
这个为人诟病的地方,不久之后,就会变成这个城市里受人瞩目的商业街。
老人们的恋恋不舍,抵不过拆迁补偿的诱惑。新塘所有的街坊都已经签好了拆迁协议。
因为新塘位置在城市腹地,周遭都是商业区,补偿算得上可观、已经有好几家领了补偿,陆陆续续搬离了新塘,住进了高层公寓。
在年前几天,叶初晓陪张莲看好了房子,装修好的现房,只等过年后就搬进去。
这个新年,新塘不复叶初晓记忆里的热闹,随着搬迁,街道两旁的小店大多数已经关门,来往的人稀稀落落,几乎找不到新年的气氛。
倒是叶初晓家,这么多年来,迎来了一个近乎于团圆的除夕。
张莲主厨,叶初晓和驰骏打下手,三人做了满满一桌年夜饭。虽然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又加上发生了叶建刚的事,一顿年夜饭,吃得颇有些沉默冷清,但谁都能感觉到冬日里这一丝难得的暖意。
饭毕,张莲收拾饭桌的时候叹气道:“明年就不能在这里过年了。”
叶初晓安抚她:“在新房子里过年,不是更好么?”
张莲又叹气:“搬去了新房子,我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她说的没错,没有丈夫和孩子,也没有橡树多年的街坊邻居,在陌生的公寓,她就真的只是一个人生活。
叶初晓看着母亲发白的头发,一时怔然,片刻之后才道:“妈,我正打算回来工作,这里毕竟是我的家,我们母女也好有个照应。”
张莲连连摇头:“你在江城好好的,回来做什么?”
叶初晓道:“这几年鹿城发展的不比江城差,我回来工作也是一样的。再说,江城再好,也是别人的地方。”
坐在餐椅上的驰骏,看着两人,忽然道:“张姨,我觉得初晓说得不错,如今鹿城发展这么快,机会不会比江城差。等我们结婚后,你就跟我住在一起,方便照应。我和他现在加起来,也就你一个亲人,怎么能让你再一个人生活。”
自从他受伤后,叶初晓从来没有听到他提过“结婚”二字,但现下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让她一时有些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