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察局出来,上了林亦枫的车,到现在,苏青末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目光涣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情形。
时值夏末,警察局里闷热得很。苏青末到的时候,看到落落正坐在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的男人身旁。
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他低头轻轻抚了抚落落的头,声音清越地说:“小妹妹,你爸爸妈妈来了。”说着就要转身。
苏青末心头一震,这个声音陌生的熟悉,又熟悉到陌生。仿佛回到很多年前,一个阳光般的男子敲了敲她本就开着的办公室门,刚巧在她抬头之际,用悦耳的声音说:“苏小姐,我是新来的品牌经理尹洛凡,以后请多多指教。”苏青末一抬头,他倒愣了,憨憨笑了笑,才退出去。
心里某一片柔软蓦然像是被唤醒,那是沉睡了七年的记忆,七年的痛……
从很久以前的记忆里回过神来,那人已站在自己面前,颀长笔挺的身型,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衬衣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半截胳膊,一边的肘弯上还搭着一件黑西装,那条墨色的领带也因为警察局里闷热被扯得有些松散。
他戴着副黑超墨镜,见到苏青末,他先是楞了一下,接着摘下墨镜,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如星,墨色的瞳孔深得不见底,不过凝视不超过两秒,又转头略有深意去看自己在街头遇到,然后送来警察局的这个小女孩。
心忽然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猛然地疼。
她说不出具体是哪个时候,也许是在他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时,或是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的那一刻……也许……
他的皮肤略显白皙,鼻梁高挺,剑眉薄唇,若不是他摘下墨镜,苏青末几乎没认出他来,她依旧记得,以前那个总穿着休闲的运动服的男子,一件黄色的T恤,一条带点非主流风的牛仔裤,远远望过去,就像有一米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温暖而晴朗。
苏青末见他眉宇之间隐隐透露着一些疲倦之色,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刚到香港不久。
他转头和警务人员交谈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没再多看她一眼。
那一刻,苏青末忽然庆幸,庆幸她的身旁有个林亦枫。
其中一个警务人员认识林亦枫,上前讨好地笑道:“原来是林大律师的家属……”
苏青末的目光还停留在那个离去的身影上,她看到他的身形蓦地顿住,但很快便更是大步流星地跨了出去,那一小会儿的定格,如果苏青末不是确信自己看得仔细,一定以为自己晃了神。
她曾想过,在香港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与他不期而遇,然后她可以若无其事地看他一眼,再借着红灯或是一辆大型货车,躲过他的眼球,让他以为一场梦;她也曾想过,如果他们重逢在琳琅满目的商场,她就可以借着眼花缭乱的商品躲过一劫,让他当作自己眼花了……
可七年了,她没有遇见他!她想,是她想得太多,就算是做梦,他梦里的女主角也不会是她,即使是他眼花,眼花所见也该是柳榆,不是她苏青末!
很多时候,我们视为刻骨铭心的记忆,别人却早已忘记,如果你再执着地不放下,那么你就真的输了……
苏青末不愿认输。
她从未想过,多年后,再次遇见他,竟会在警察局……
七年了,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时,他又来了,像七年前一样,突然的闯入,没有一丝防备,让她措手不及……
那这次、她又该如何逃离?
可他并没有追,她又何须逃?
***
坐在林亦枫车的后座,落落整个身子贴在她的怀里,大概是太过疲惫,睫毛微颤着入了睡,不大的手依旧攥着青末的袖子,久久都不肯松开。
这是苏落落在警察局见到苏青末起,一直保持着的动作。
苏青末低眉望了眼怀中的女儿,心疼地抬手替她拨了拨额前细碎的留海,落落微微蹙了蹙眉,随后又乖乖地舒展开来。
落落很像她,皮肤白皙,小巧的鼻子,配上粉嫩嫩樱桃般的嘴唇,如此精致的脸蛋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唯独那双眉眼……
黑浓的眉毛,如剑般挺立,一对星眼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份英气隽秀。
心口蓦然泛起一阵酸意,他的眉眼,她的执着。
今天的确是她的错,前些天收到消息说大陆的天盛集团想要入股夏氏集团,虽然她只是夏氏旗下一间广告公司的企业顾问,不过因为她的闺蜜,也就是夏氏独苗千金夏子菁极力要求青末代她出席。
这几天忙着准备资料,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而今天只顾着打电话吩咐她的秘书Lily明天开会要准备的文件,忘了在一旁摇着她胳膊的苏落落,直到挂了电话,才发现落落已经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