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穿着玄色狐皮大氅,双手拢在袖中,长靴上暗嵌镶金蟒纹,腰间露出鎏金嵌玉的刀柄,尽显当权者的威仪。
秦桑与他站在镇抚司的牌匾两边,突然清晰得发觉,他们之间早已相隔甚远。
而陆昭朝他走近一步,笑了笑道:“一个翰林院的小官,也需要劳烦你来关心吗?”
秦桑正色道:“他官职虽小,但也是考取了功名,由陛下亲自指派进的翰林院,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哪怕他有罪,也得让大理寺审问后定罪,而不是这样不明白被拖进镇抚司,随着你陆大人的心意滥用私刑。”
陆昭嗤笑一声,道:“他是你什么人?你对他这般了解?那你可知他在陛下面前都说过些什么,若我真的想他死,就该让陛下当场将他杖刑处死。”
秦桑深深看着他,终是忍不住道:“陆大人可知你现在有多狂傲?”
翰林院的文官一向是百姓心中的清流,是皇帝想为内阁培养的人才,而陆昭竟随口就说出让他杖毙,在他眼里竟将翰林院竟视同草芥一般。
陆昭却笑得不以为意,然后朝她压了压下巴道:“你想见他,就随我过来吧。”
然后他迈步就往镇抚司里走去,沿路都能听到锦衣卫敬畏地向他问好,秦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很快就走到镇抚司最里面的刑具房。
这是一间专供审讯的暗房,刚走到门前,就能闻到从门缝中传出浓重的血腥味,还有皮肉油脂烧出的焦味。
秦桑微微皱眉,她并不惧怕血腥,可想到这味道是如何来的,还是忍不住生出恶心感。
陆昭看了她一眼,掏出帕子递过去让她捂住口鼻,道:“你若忍心进去看,现在就能离开。”
秦桑摇了摇头,并不看他递过来的帕子,只是回道:“我想看。”
陆昭早习惯被她拒绝,不以为然地将手帕又收了回来,然后吩咐守在旁边的锦衣卫将门打开。
尽管秦桑已经做好准备,开门时还是被眼前一幕吓到。
阮弘文的官袍不知被谁扒下,而那件里衣已经被血污糟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露出的皮肤已经无一处完好,遍布着伤痕与突出的血肉。
曾经在自己面前高高昂起的头颅,如今只能无力地垂着,像被雨水压垮的荷叶,仅凭那点儿脆弱的根茎维持自己不要倒下。
秦桑用力掐住自己发抖的手,走过去试探地喊了声:“阮弘文,你还记得我吗?”
阮弘文倏地抬头,那双早已因为痛苦而麻木的眼,也总算透出些许光亮。
他从头到尾将秦桑打量了番,确认她不是被陆昭捉来的,才松了口气。
想说话却从气管里发出痛苦的嘶嘶声,过了许久才吐出口带血的唾沫,道:“你当初不愿意帮我,现在还来做什么?””
秦桑眼中涌上泪来,这人虽然迂腐耿直,但并不是个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