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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第1页)

微浓心中一紧,但面上却不敢轻易表露,仍强作镇定:“您问吧,我必知无不言。”  “倘若珩弟真的要复仇复国,你帮不帮他?”  兜兜转转,还是这个问题,这个最棘手、也最令人矛盾的问题。云辰的筹谋根本藏不住,迟早会有爆发出来的一天。真到那时候,他赢,则聂星痕死;聂星痕赢,则他死;或者他中途被宁王识破,计策胎死腹中,那时宁王会放过他吗?  她该怎么做?她该帮谁?  “你帮不帮他?”姜王后见微浓良久不作答,再次逼问。  微浓的确想了很久,才缓缓答道:“我只能这么说,倘若他复仇失败,无论是落在宁王手里,还是落在聂星痕手里,我都会竭尽全力保他不死。”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朝堂之事我不懂。但,云辰、聂星痕、原湛,无论谁最终胜出,我都能说得上话,尽力保输的那一方平安无恙。”  微浓说出这番话时,突然想到了燕高宗聂旸。曾几何时,他逼着她嫁给聂星逸,也是做的这个打算——保输者不死。真要说那段经历带给了她什么启迪,这就是最重要的一个。  可见任何遭遇都值得被牢牢纪念,往后不知在哪一段人生路中,也许就能转化为一笔宝贵的财富。那些路上一帆风顺的人,又何曾体会过这种化险为夷、柳暗花明的快活?  此时此刻,微浓由衷地感谢燕王,开启了她人生中第一次智慧之光。因为,她清楚看到了姜王后的动摇之色。  见此情形,微浓趁势加了一把火,话说得虽然难听,但很真挚:“您就把我当成一步自保的后棋,也许有一天,云辰用不上,您还能用得上!”  *****  一刻钟后,姜王后亲自送微浓出宫。原本是该乘坐肩舆或车辇的,但因为两人还有几句话要说,便改为步行出宫。侍卫与宫女们远远跟着,两人在前头说着话。  “去宁国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姜王后边走边问。  “不瞒您,我还没想好。”微浓坦白地道:“今日您说的内情实在太过震撼,我也需要时间仔细想想,再与师父他老人家好好商量。您放心,有他老人家看着我,我不会贸然行事的。”  “你真要把冀先生也牵扯进去?”姜王后再问。  “他是楚璃的师父,也是原湛从前的师叔,就算我不想牵扯他,您觉得他还能脱身吗?”微浓叹了口气:“更何况,师父今天又听了这样一番内情。”  他注定卷入其中!  “你知道我为何默许你去宁国吗?”姜王后又撂出一个问题。  当然是因为自己最后那番话打动她了!微浓又不是傻子,却还是应景地没张口。  “我妥协,并不完全是为了你那句‘保输者不死’。”姜王后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看向微浓:“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我曾对你下过手,你却能不计较。这让我相信,你是真的在为珩弟打算,至少这份心胸,我是自愧不如的。”  微浓一愣,没料到姜王后会这么说,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回话了:“您是一国之后,站得高,格局也大,真是抬举我了。”  姜王后却颇为感慨地一叹:“珩弟刚来姜国时,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他还曾对我说,你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子,不谙世事,伤春悲秋。今日一见,倒是让我意外得很。”  “不谙世事的青城公主,只在楚王宫里。如今楚国已亡了五年,我总不能还是那个样子。”微浓淡淡一笑,却掩不住黯然神色。  人都是会变的,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改变,是在楚国国破之后。她付出了血淋淋的代价,才得到这惨痛的经验。所以,燕楚之战的悲剧,她不会坐视第二次发生。  聪明之人会在失败中汲取教训,化为前进的动力。还好,她醒悟得不算太晚。  微浓与姜王后各有各的感慨,都是一阵默然,直至宫门在望,前者才向后者告辞:“娘娘放心,我必定会与师父商量出好的计策。”  “复熙生前一直觉得亏欠珩弟,还望你能记住这一点,一旦蹚了这趟浑水,就不要半途而废。”姜王后最后告诫。  微浓点头称是,又道:“我入宫之时将兵器交了,还望您能说句话,让侍卫还给我。”  “这好说,”姜王后总算露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转头吩咐道,“将夜姑娘的兵器送还。”  “是。”一个侍卫急急忙忙跑去传话,两人只等了片刻,便见他抱着盒子跑了回来,先向姜王后行礼,又将盒子递给微浓。  微浓将峨眉刺从中取出来,便将盒子还了回去,笑道:“这位大人想得真是周到,可惜我不惯于携带锦盒在身,还是还给您吧。”  那侍卫尴尬地笑笑,收了盒子没再说话。  微浓转眸再看姜王后,告辞之言正要出口,却见她的目光灼灼盯着自己手中的峨眉刺,一双明眸流转着几分别样的波动,很是奇异。  微浓也垂眸看了看这双峨眉刺,红绿幽芒交错流溢,在自己手中或隐或现,即便已看过无数次,她还是觉得惊艳而别致。也难怪姜王后挪不开眼了。  “王后娘娘若没别的吩咐,我就告辞了。”微浓率先开口。  姜王后这才回过神来,却没接她的话,反而询问:“这双峨眉刺是……哪儿来的?”  “一个朋友送的。”微浓淡淡笑回。  姜王后抿唇想了片刻,神色忽然凝重起来:“你这双兵器太过耀眼,最好还是藏着,小心贼人觊觎。”  微浓点了点头:“多谢您提点。”  姜王后便没再多说,派了侍卫护送她返回客栈。  冀凤致此时早就等得着急了,正计划着再去一趟连庸府上打探消息,见爱徒平安无恙地回来,总算松了口气:“如何?姜王后没有为难你吧?”  微浓耸了耸肩,笑道:“您多心了。”  冀凤致点了点头,又问:“关于双生子的事,你信几分?”  “我都信。”微浓言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附在他耳畔悄悄道:“隔墙有耳,咱们去街上再说!”  冀凤致惊讶地看着微浓,像是不认识她一般,连连点头:“你变了,长进了。”  微浓闻言简直哭笑不得:“我从前到底有多愚蠢,如今不过说了句隔墙有耳,您就这么惊讶。”  冀凤致哈哈大笑起来:“你以前倒不是蠢,小聪明有不少,就是太冲动!”  微浓勉强笑了笑:“鬼门关前走了几遭,我若再不长进,也实在对不起您老人家的谆谆教诲。”  冀凤致“嗯”了一声,沧桑的面容之上皆是欣慰之色,他拍了拍微浓的肩膀:“走,找地方用饭!”  微浓自然是应了,师徒两个便一道出了客栈,去街上下馆子。说是如此,其实就是想找个开阔的地方交谈,省得被探子听去。两人便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冀凤致开口问道:“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姜王后的话可信吗?”

第193章:飞蛾扑火(三)

“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姜王后的话可信吗?”冀凤致问道。  “乍一听毫无破绽,但我不相信全是实话。”微浓说出自己的想法:“关于双生子的事,还有她出走的内情,大约都是实情。但其他的,我觉得蹊跷。”  冀凤致点头赞同:“你觉得哪里蹊跷?”  微浓没敢接话,四处看了看,见路上无人注意他们,才答道:“难道师父没发现,姜王后称楚璃为‘复熙’吗?”  冀凤致有些疑惑:“这有何不妥?他表字的确是复熙。”  “但楚璃束发(十五岁)之后才有了表字,而姜王后在他六岁那年就离开楚国了。”微浓蹙起娥眉:“倘若她从前真与楚璃亲近,那她只会称呼‘璃弟’,就像她叫楚珩为‘珩弟’。即便后来她又联系过楚璃,也该叫习惯了才对,怎么会轻易改口唤他的表字?”  冀凤致微一沉吟:“这倒也没什么,唤名字亲昵,唤表字尊敬。也许姜王后觉得自己已脱离楚王室,不再方便称呼他名字了。”  这么想也对,微浓只得点了点头,沉吟半晌又道:“还有一个疑点,是关于惊鸿剑的。您教过楚璃软剑,必定也晓得,那剑一直放在楚王宫的天禄阁,除了楚璃之外没人会动。”  冀凤致“嗯”了一声。  微浓便回忆道:“有件事您大概不知情,燕楚交战时,楚璃临去战场之前,曾将惊鸿剑赠与我防身。按道理而言,这件事别人都不会知道,但我去年夜探云辰的府邸,曾和云辰交过手,当时我穿着夜行衣,他没认出我来,可我一亮出惊鸿剑,他立刻变了脸色。”  冀凤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你一亮出惊鸿剑,云辰就认出你了?他知道惊鸿剑在你手里?”  微浓连连点头,不禁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原本我们打得很激烈,我也是情急之下才抽出惊鸿剑。他看到之后何止变色,还立刻停了手,因此被我刺伤了手臂。”  微浓边说边看向冀凤致,见他也露出思索之意,才继续推断:“这不是很奇怪吗?倘若云辰是楚珩,他又怎会知道惊鸿剑在我手里?毕竟楚璃送完剑之后,可就直接赴战场去了。”  “也许楚珩后来又见过楚璃,是楚璃告诉他的?”冀凤致提出异议。  微浓摇了摇头:“不大可能。战场上多凶险,他们兄弟见了面,不讨论作战不讨论军机,为何要说起惊鸿剑?”  “你不能想得这么绝对。”冀凤致怕她钻进牛角尖,忙道:“也许是楚璃临终之前托付楚珩照顾你,便将惊鸿剑的事告诉他了。”  微浓直觉上感到不对劲:“据聂星痕所言,他是一箭射杀了楚璃。既然如此,楚璃哪还来得及留下遗言?”  “也许是他领兵之前呢?”冀凤致又出言反驳。  微浓似被说服了,失落地垂下眸,没再多言。  冀凤致也知道自己打击了她,但又实在怕她堕入魔障,再发作成臆症。眼见爱徒的失望之意越来越浓,他只好又转移开话题:“姜王后的话半真半假,你这一时半会儿能想出什么来?还是先找个地方用饭吧。”  他刚一说完,两人便路过了一间饭馆子,冀凤致遂指了指:“就这家吧!”  “好。”微浓仍然垂着眸,没有反对。  冀凤致率先迈步入内,微浓随后跟上,但却因为心不在焉,与人撞了个满怀。对方是个块头极大的姜国人,微浓被他撞得一个踉跄,不禁下意识地扶住门棱。  而就是这一撞,似是撞开了她的灵台,她脑中忽然闪现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忍不住失声喊道:“师父!”  冀凤致还以为她受了伤,连忙跑回来扶她:“怎么了?”  微浓却难以遏制面容上的异样光彩,紧紧抓着冀凤致的手,一把将他拉出门外,亟亟说道:“方才咱们说了这么久,至少都有一个共识——楚璃亲征之后见过楚珩,对不对?”  冀凤致闻言大为无奈,却没再反驳:“你着急喊我,就是为了此事?”  微浓的念头堵在心口,唯恐不说出来就会立刻忘记,简直是迫不及待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年死的是楚珩呢?从前不知他们是双生子,咱们从没往这上头想过……也许当年出过什么意外,楚珩代替楚璃上了战场,被聂星痕一箭射杀了?于是楚王为了保住楚璃,便顺水推舟,对外宣称他死了?”  毕竟以聂星痕的做派,不杀了楚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楚国兵败在所难免,何不用计将楚璃保下来?只要这个儿子不死,楚国就还有机会!  微浓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  “这……”冀凤致看着她迫切的目光,忍不住提醒道:“你可别忘了,楚珩当时是破过相的。以聂星痕的谨慎,又怎会认错人?”  “万一楚珩是戴着头盔呢?而且两军对垒,主帅们都离得很远,聂星痕只见过楚璃一次,他极有可能认错!”微浓抓住冀凤致的手指越发收紧,迫切地想要取得认同:“还有,会不会楚珩的脸早就治好了,但为了隐瞒双生子的身份,才会一直假装破相?”  冀凤致被微浓的想法震慑住了,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可又觉得她太过执迷,只能道:“你怎会这么想?”  “因为我在楚王宫生活三年,只听说楚珩不爱露面,但从没听说他脸上有伤!”微浓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连我都不知道楚璃和楚珩是双生子,相信燕国更不会有人知道!倘若楚珩脸上没有伤,他是不是可能顶替了楚璃?”  这个猜测简直匪夷所思!可是大胆之中,竟又有那么一丝合情合理。冀凤致看着微浓兴奋的面容,幸而还存有最后的理智,沉默片刻,道:“你觉得楚璃会是这种人吗?眼睁睁看着胞弟替他送死?”  一句质问,令微浓眸中的光彩霎时熄灭。  冀凤致又忍不住泼她冷水:“你的推测,一切前提都是楚珩去过战场,见过楚璃。这推测原本就没有任何证据,根本无法站住脚。你这是太思念楚璃了,才会如此异想天开。”  微浓却固执地道:“您说得对,但我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  “直觉是什么?就是你臆想楚璃还活着?”  “不是臆想,我每次看到云辰,都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虽然他行事风格根本不像楚璃,但我就是觉得亲切!”微浓渐渐平复了心情,冷静下来:“我承认,我说的话全凭想象,可我……”  “微浓,”冀凤致立刻打断她的话,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你若想知道云辰是谁,就该找到蛛丝马迹去佐证。而不是先断定他就是楚璃,再反过来找证据。你这样子根本不够理智,哪怕找到证据他就是楚珩,你也能硬掰成楚璃!”  冀凤致话到此处,深深叹了口气:“你若这样下去,久而久之,我怕你会……”  “会变成一个疯子。”微浓笑了笑,替他接下去。  冀凤致无言地拍了拍她,转身走回饭馆子:“先吃饭吧!”  微浓只得跟了进去。  因为方才的推断,微浓心里仍存有兴奋,而冀凤致则显得忧心忡忡。师徒两个相对无言吃完了饭,一时片刻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便决定返回客栈,从长计议。  然而还没走回客栈,冀凤致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转道去了一处赌坊,对微浓命道:“你在外头等着,我进去问句话。”  微浓听着赌坊里高声的叫嚷,也实在没有任何兴趣,便百无聊赖地等在外头,思忖着师父是不是没钱了?  正想着,却见冀凤致又匆匆走了出来,微浓很是惊讶:“这么快?”她说完这句,才发现冀凤致的脸色极差,这一进一出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微浓大吃一惊,忙问:“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冀凤致竟似恍若未闻,抬头仰望着正北方向,目光茫然而沧桑。  微浓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师父,不禁慌张起来:“师父?您没事吧?您别吓我!”  冀凤致晃了晃身子,这才缓过神,幽幽地道:“我得去一趟墨门,我师妹……去世了。”  师妹?墨门?微浓猛然想起一桩事来,祁湛的母亲就是墨门中人,是现任门主的亲妹妹!而现任门主,又是师父的师兄!  微浓斟酌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是祁湛的母亲吗?”  “原来你都知道了。”冀凤致的目光仍旧茫然,面上渐渐溢出一丝悲戚。微浓清楚地看到,他眼角隐隐泛出了泪光。  再联想到祁湛母亲的遭遇:刺杀宁国太子失败,被宁国太子凌辱,救出后意外有了身孕,被亲哥哥胁迫生下祁湛……而如今,祁湛又被送到宁王身边,成为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  这个女子的一生,从去刺杀的那一天开始,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微浓几乎能想象的到,她的日子是有多么难熬。而如今再看师父这番悲戚的神情,也许,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吧!

第194章:飞蛾扑火(四)

即便师父离开墨门了,可这份师兄妹的情谊还在,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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