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趣。但如今,她却不由自主想要翻看这些藏书。 尤其这次随燕军行进,她一路经历了行军打仗、救治伤员种种,更是体会到军中艰辛,似乎也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不是作为一个女人,一个王者的附属品,而是真真正正地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想到此处,微浓主动开口说道:“这三十卷奇书当中,有六卷医书、四卷占星之术、十卷奇门遁甲、五卷八卦推演、五卷兵器锻造之术……”她顿了顿,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道:“我想过了,日子不能再这么荒废……我想学医。” “学医?”聂星痕闻言很诧异:“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我也是这几日才决定的。”微浓坦诚道:“在孔雀山上,我因缘际会救了原澈,后来到燕军大营改良伤药,也跟着军医学了不少药理,其实我自己很开心。而当姜王后死去的时候,我又觉得很无力。” 微浓叹了口气:“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很迷茫,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也荒废了很多时日。直至最近碰了医书,我才终于有些动力了。” “你的动力是……救人?”聂星痕不确定地问。 “是救人,也是自救!”微浓眸中闪着某种莫名的光泽,近乎恳求一样看着他:“我不想继续漂泊,也不想活在过去,不想玩弄权术,更不想做你后宫的女人……我只想重新开始。”
第267章:重新开始(二)31500票加更
“重新开始……”聂星痕心头的滋味复杂难言,忍不住解释:“嫁给我,并不是让你做我后宫的女人,我们可以……并肩携手。” 他仿佛想了很久,才想到最后这四个字。有一刹那,微浓感动于这珍贵的心意,几乎就要住嘴不言。她的睫毛轻轻颤抖,可终究还是垂落下来,郑重其事地唤他的名字:“聂星痕,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军营里传的风风雨雨,我不是一无所知。” 既然对方已经戳开了,聂星痕自问也没必要继续藏着,这样也好,先试探试探她的底线:“学医和嫁给我,二者并不冲突。你可以继续治病救人,还可以参政议政,我都不会阻止。”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这样嫁给你算什么?寻个栖身之所?这对你也不公平。”她淡淡拒绝。 “我并不在意,”聂星痕斟酌一瞬,到底还是没有再提从前,转而叹道,“你这次回来,其实我抱了很大的希望。” “我回来不是因为你。” “是因为你无处可去吗?” “是因为我累了。”微浓面露倦色:“其实说白了,我之所以这么累,全是因为感情。太累了,以后我不想碰它。” “自欺欺人。”聂星痕像是在嘲笑。 微浓没有反驳,只道:“我不喜欢暧昧的关系,所以我想说清楚。” 听闻此言,聂星痕的酒意彻底醒了:“说清楚就不暧昧了?认识你十年,我们之间只有爱,或者暧昧。不存在别的关系。” 从微浓十五岁的情窦初开,到二十五岁的心灰意冷,她人生中最热烈、最愤怒、最失意的岁月,统统都是与他分享。他自问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也一直是……最爱她的那个人。 “你才刚回来,这些事不要着急,我们慢慢再说。”至此,聂星痕强势地终结了这个话题,不容她再提。 “可是你已经二十七了,你总不能一直不登基不立后,不要子嗣!”微浓有些急躁起来,“我这是为你好!” “既然是为我好,那你为何不给我最好的结果?” 微浓一下子被堵得无话可说,沉默片刻,才再次张口:“你记不记得钦天监的预言?我会克你。” “这是借口!”此话一说完,聂星痕便觉得自己冲动了,他预感到两个人即将会吵起来。看来醉酒不是什么好事,能让他这样一个冷静的人失控,为了不让事态更糟糕,他决定先离开,便面无表情地道:“我有些头疼,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他说着转身就往帐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至于你想学医的事,我没意见。但你要保证以后不到前线。” ***** 从那天起,聂星痕来找微浓的次数渐渐少了,像是刻意避着她,不想给她机会多谈。 微浓知道他生气了,转念又觉得自己太过冲动,彼此好不容易才缓和的关系,被她一夜之间弄得更糟。而且这次燕军凯旋是件大喜事,场合和时间都并不适合谈论这个伤感的话题,两人这么多年的爱恨情仇,大约还是需要慢慢解决。 这般一想,微浓也只得暂时将心事搁下,开始钻研起医书。白日赶路时,她独自乘坐一辆车辇,便有充足的时间看书;夜里扎营时,她会将看不懂的问题誊抄下来,去找军医请教,尤其这次还有连阔从旁指点,她感到大受裨益。 进入燕国境内之后,聂星痕记挂朝中大事,决定弃车从马先走一步。去孔雀山找书的数十人是他的心腹,自然是要随护在侧。临行前,他特意询问过微浓的意见,看她是否要跟着他先回宫,然而微浓的医理药理才刚刚入门,正是勤学好问之时,实在不愿和军医、连阔分开,她便出言拒绝了。 聂星痕是有些失望,但也明白她留在军中好处更多——如今她每日都要去找伤员问诊换药,早已博得美名,若能留下随军,只会让她声名更盛。 此事正合聂星痕之意,所以他尊重了她的选择,临走之前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又让当地刺史临时调拨了两名侍女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这才放心走了。 自聂星痕离开之后,微浓钻研得更加勤奋,营帐内时常通宵达旦亮着烛火,或是去军医的账内彻夜研讨。明尘远见过几次,初开始还忍着没说,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对军医和连阔下了死命令:每晚亥时必须熄灯歇息,非紧急事务不得外出或见客。 这道命令一下达,无人敢违抗。几个军医一到亥时便“送客”,让微浓大感无奈,只得回营歇息。 因她有事可做,故也不觉得大军行进缓慢,这般随军足足走了两个多月才回到京州。而此时聂星痕早已回宫主政一月有余,将积攒的政务全都处理完了。 这次明尘远率军前往姜国,打的旗号是“迎接废后归国”,后来聂星痕又陆续增派援兵数次,大军便一路增至四万人马。但回来的只有不满三万人,其中还有一半都是伤员。 这样的胜利在聂星痕看来,并不能算是凯旋,而且发兵的借口还与微浓有关。他唯恐会给微浓招致祸水之名,便否决了朝臣们关于“检阅大军”的提议,只是论功行赏一番。 除了犒赏军队之外,他又特意下旨赐封微浓。原本在四年前燕王宫宫变之后,微浓名义上已经被聂星逸废黜,“贬为庶人,赐离京州,无敕不得返京”。而这一次,聂星痕却下了一道旨意,褒扬微浓献计有功、改良军中伤药,不仅加封她为郡主,还将她的故乡——房州青城更名“烟岚城”,赐给她做了汤沐邑,并在王都京州为她修建郡主府邸。 如此一来,从前那道贬黜她的旨意自然而然就作废了,微浓摇身一变,从废后成了烟岚郡主。 她觉得聂星痕想得真是周到,把青城赐给她做汤沐邑,为了和从前的“青城公主”加以区分,还将青城改成暮烟岚的名字,改头换面重新赐给她。如此一来不仅全了她的思乡之情,也让长公主心里感到安慰。 真正的暮烟岚原本就是外亲,是聂星痕名正言顺的表妹,摄政王疼惜表妹漂泊,将她接回京州封赏本也无可厚非,尤其这次她还算立下一大军功,是真正受了将士们爱戴。因此,朝中虽对此议论纷纷,倒也没有引起什么大的波动。 只是让在位的燕王聂星逸感到难堪罢了,这道旨意相当于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不过如今摄政王掌权,燕王早已形同虚设,聂星逸难堪不难堪也无人过问了。 微浓一回到京州城,这道旨意便砸到了她头上。她没想到聂星痕动作这么快,根本没给她商量的机会,心中颇不是滋味。 “京州这么多的宅邸空置,他随便翻修一座就好了,何必大兴土木建什么府邸。”微浓一回来便去探望师父冀凤致,忍不住抱怨。 冀凤致笑了:“新建府邸才显得他重视你。” “可也把我捧得太高,我不喜欢被人议论。”微浓实话实说。 冀凤致拍了拍她的手臂,提醒她道:“难道你没有想过,新建一座府邸至少也要两到三年,这期间你住哪儿?我看他是想让你住到宫里才这么做的。” 原来聂星痕是这个意思!微浓更加抗拒了:“我是您唯一的徒弟,自然要在您身边侍奉。即便碍着名分,我也该回长公主府。于公于私,都挨不着他。” 冀凤致失笑:“别耍脾气,这种时候你更应该进宫去。如果真不愿意,也要当面说清楚,否则你越是躲着,他越不会放手。” 微浓便郁郁寡欢地道:“我想和师父在一起。” 冀凤致目露几分慈爱之色:“我老了,跑不动了,已经决定长住燕国。你随时可以来看我。” 闻言,微浓自责之意更甚:“这些年都是您在为我操心,我从没为您做过什么。如今我已开始学医,恰好能照顾您,实在不想再进宫了!” 然而冀凤致意态坚决:“我在这儿有仆从有侍卫,过得清净又自在。你若住进来,聂星痕三天两头往这儿跑,我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你还是进宫住吧,隔三差五来看看我便好,什么时候说清楚撇干净,再回来也不迟。” “那我就回长公主府,或者自己买座宅子。”微浓倔强地道。 “你这是赌气!”冀凤致无奈评价。 微浓也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若是回长公主府,她只是一个客人,还会让长公主左右为难。若是单独置办宅院,就是打了聂星痕的脸,而且这京州城里也不可能有人卖宅子给她。 “你不是想学医吗?哪里的大夫能及得上御医?你只当进宫求学去了。”冀风致劝说她:“再者燕宁局势紧张,你就算是帮帮他,别让他为了私事再烦心。” 这话的偏向再明显不过,微浓疑惑地看着冀凤致:“难道师父是燕国人?否则为何帮着他说话?” 冀凤致摇了摇头:“我自幼父母双亡,不知自己是哪国人。从前效力墨门时,只把自己当成宁国人,但如今……四海为家吧!” 微浓略有羡慕之意:“这样多好,不必为了家国之事而烦恼。” “凡事有利就有弊,漂泊无根的感觉也并不好受。”冀凤致叹了口气:“眼下的局势,无非燕宁之争。相比之下,我更希望聂星痕胜出。” “为何?” “就凭他对明尘远的态度,我觉得他还算有情有义。” (说明:关于烟岚城的来历,网络版《沉鸾孽》里是说开国皇后的儿子为了纪念母亲,以其闺名命名。但是出版稿中,我把这地方改动了这里烟岚城的来历,是跟着纸质版《沉鸾孽》走的,特此说明哈!不是bug~)
第268章:国策风云(一)
微浓终究还是进了燕王宫,仍旧住在老地方,是聂星痕母妃生前所住的未央宫。这无疑是一种昭然的暗示,聂星痕根本不怕别人揣测,他怕的是别人不揣测。 微浓对一切流言蜚语充耳不闻,进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聂星痕,商量要如何把国策还给云辰,还要瞒过宁王。上次把姜王后的遗物送去时,宁王就专程派人一一查看,显得十分警惕,这也让送还国策之事显得更加困难,她必须去找聂星痕商议对策。 微浓来圣书房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径直被请了进去,彼时明尘远正向聂星痕禀报姜国的近况,两人已经说到尾声。 明尘远一见微浓过来,忙要告退,却被她出言挽留:“恰好明将军也在,正巧也来想想法子,这几本国策该如何交给云辰。” 明尘远不知她与聂星痕的约定,便显得十分诧异:“国策要给云辰?” 微浓点点头:“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应该还给他。” 聂星痕也道:“此事我与微浓商量过,你不需担忧。”言罢他话锋一转,又道:“虽然我没留副本,不过我全都看了一遍。” 他说这话的同时,眼神一直瞟着微浓,明尘远闻言也看向她。两人都唯恐她性情太过刚直,要因此恼火。 哪知微浓很平静地道:“我自己也看了,可惜很多地方都看不懂。” 聂星痕遂笑道:“我以为你是要生气的。” “从前一定会生气,如今不会了,”微浓垂眸道,“你是摄政王,应该看看。” 明尘远也在一旁帮腔:“咱们能把国策给他已经仁至义尽了,若不给他,他也无话可说。” 微浓并不想在此事上纠结,直言道:“我是在想,这国策要怎么给他才能瞒过宁王,还要保证不被外人偷看。” 聂星痕也不想让宁王看到这几本国策,因为越多人看到内容,国策就变得越无用。而云辰现今势单力薄,即便拿到国策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你有什么好法子吗?”聂星痕先问。 微浓叹气:“其实我师父想去,但他身子骨不好,我不想让他再奔波了。” 聂星痕也同意:“冀先生年初大病一场,不宜再操劳,还是让他安心颐养吧。”言罢他沉吟片刻:“此事交给王拓去办好了。” “可是,王拓已随原澈回丰州了,而云辰在黎都,两个人见不到面。”明尘远提醒他道。 “无妨,宁王七岁登基,今年是正顺六十三年,亦是他七十大寿。最迟五月底,魏侯父子就会启程赶往黎都。”聂星痕默算了一下时间,对明尘远命道:“你赶快给王拓送消息,若再晚两天他就该上路了。” ***** 王拓收到消息的第五日,魏侯父子便从丰州出发了。俗语有云“人到七十古来稀”,宁王七十已算高寿,此次自然是要举国同庆。早在年初,魏侯便开始着手准备寿礼,把这些年私藏的好东西全都翻找一遍,准备了一批生辰纲上路。 对此,原澈是很不乐意的,他倒不是心疼钱财,只是觉得宁王这次有失偏颇,得了他几卷绝世兵书,还要把他赶回丰州。结果他回来没几个月,又要重新去黎都贺寿,路上来来回回地折腾。 “老爷子是高寿,但底下的子子孙孙,我看没一个能活长!”原澈不免抱怨:“全被他折腾个半死。” 魏侯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虽然身材已经发福,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他传承了宁国王室的良好相貌,年轻时应是个俊美男子。这些年以来,他与宁王的父子感情一直不睦,一则是宁王意图削藩,二则是因为祁湛的横空出世搅了他的太子美梦。 为了这两件事,他近年来一直都在默默抗议,称病不朝。细算时日,也有四五年没回过黎都了,这次若不是宁王七十大寿太过隆重,原澈前些日子又惹出大事,他仍旧不想露面。 一路上,父子两人都在商议要如何扳回一筹,给祁湛一个下马威,故也忽略了王拓的心神不属——他一直在思考,该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完成任务,把十二卷国策交给云辰。 此事说简单也不简单,书不多,一个包袱就能送过去;但他是原澈的心腹侍卫,黎都又是眼线重重,该如何才能避过所有人?尤其,还不能让云辰发现送书的人是谁。 想了千万种复杂的方法,明示、暗示……他最终想起原澈的一句话来:简单粗暴,直接有效。 王拓忽然觉得,原澈说得很对! ***** 云辰如今几乎没有什么应酬,姜王后的死讯传来之后,他索性戒了酒,除上朝、办差之外,闭门不出。 眼见着即将七月初七,宁王七十大寿在即,楚琮也把姜王后的遗骸安置妥当,来了宁国。云辰借此机会带着楚琮外出看看,顺便搜罗寿礼。 他根本不会在此事上多费心思,也就是装个样子罢了。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