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之中,微浓感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一遍遍说道:“对不起,微浓,对不起。”
微浓想挣开他的怀抱,想告诉他,他没有对不起她。可头是沉的,额是烫的,嗓子发热浑身发冷,她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
长久长久的睡梦中,她反反复复梦到同一段情景,那段久违的场景——她独自一人在倾盆大雨里奔跑,夜间电闪雷鸣,亮如白昼。有个人在她耳畔愤怒地呼喊:什么皇后命格?明明是煞星命格!和你有关的男人,注定颠沛流离!
这一次她听清楚了,是个女人在咒骂她。她竭力想要看清对方的样子,可她孤零零一人身在雨中,周围没有任何人。只有那四个字,一直在她耳边呼啸:
颠、沛、流、离。
微浓烧得迷迷糊糊的,却听到自己发出了声音,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在思索。
算上聂星逸,她勉强算是经历了三段感情。楚璃英年早逝,印证的是“离”字;聂星痕大权在握,印证的是个“沛”字;聂星逸一夜之间失去所有,印证的是个“颠”字;那么,“流”字是谁?
“‘流’字是谁?”她听到自己如是问出了声。
“什么?微浓?”某个男人发出熟悉的声音,抚着她的脸颊急切询问:“你想说什么?”
这充满关切的声音她实在太耳熟了,像是梦魇一般,萦绕了她这么多年。她被这个声音唤回了神智,或者说是吓醒了,猛地睁开双眸。
那个阴魂不散的男人,果然就坐在她的床榻旁,神色憔悴,双目猩红,下颌上已满是胡渣。
微浓想要嘲笑他,却一个字都无力说出口,只感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而梦里的疑问仍旧困惑着她,一个“流”字,令她茫然失措,惶恐不安。
聂星痕却不管不顾地抱起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话中仍带着几分余悸:“你烧了三天,终于醒了……”
原来自己烧了这么久?她记得自己不久之前才病过一次的。微浓吸了口气,虚弱开口:“我怎么……又烧了?”
“御医说,你是在湖上吹了风。”聂星痕毫不掩饰愧疚与心痛:“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你。”
微浓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但还是强撑着精神:“是我自己身子弱,不关你的事。”
聂星痕将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际,根本舍不得松开手,只是一味地致歉,一味吻着她的额头。
微浓被他的胡渣刺痛了,皱了皱眉,想要挣扎又懒怠开口。良久,她才酝酿好了话语,问他:“什么日子了?”
“三月初七。”他嗓音嘶哑。
“几时放我走?”她轻声再问。
第120章 离启别殇(五)
聂星痕双臂一僵,没有答话。他将微浓拥在怀中,如同拥着最贵重的珍宝,爱逾性命一般:“微浓,对不起。”
“什么?”微浓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那日我没来陪你用午膳……”他停顿片刻,有些语无伦次:“我喝醉了,真的……我若说自己是被算计了,你会相信吗?”
“哦。”微浓只回了这一个字。
“我都听晓馨说,丹姝已经重罚过她。”聂星痕用手掌摩挲着她的长发:“那天午后我醒来,我真的……很懊悔,很怕你知道。但我没办法处置她,她帮过我。我被聂星逸监视期间,是她假装红杏出墙,被我借势赶了出去,冒死替我传递消息……”
“你没有错。”微浓阖上双眸打断他:“也许,你就要当父亲了,你该去陪陪她们。”
“不,”聂星痕急忙解释,“我赐了药……”
“我累了。”微浓躺在他怀里没动,最后一次嗅着独属于他的气息:“等这次病好了,我想尽快离开。”
聂星痕紧紧搂着她,不愿开口允诺。
微浓眼角已经溢出了泪,但她知道聂星痕察觉不到:“你也看见了,我的身体越来越差……稍一吹风就病倒,说话都喘不过气……我不想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