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
也许是怕那小女孩打搅了唐城的休息,房间里的唐城听到了刚才那妇人轻声训斥小女孩的声音,小女孩娇憨的声音让唐城忍不住笑了出来。从浆洗的干净的衬衣上撕下一根布条,闲不住的唐城按照老习惯把驳壳枪分拆了细细擦拭着,可他的脑子里却在极力的回想着卡车被日军炮弹击中之后的事情。
虽然已经有过多次受伤的经历,可唐城却不能像刘山羊那样凭借伤口的恢复程度判断受伤的时间。可按照以往自己受伤和恢复的经历,唐城知道能让自己失去一段记忆的伤势绝对不会轻,如此的伤势恢复起来也绝对不能是一个晚上的事情,由此推断,自己来这个永兴村可能会超过两天以上了吧。
唐城默想着自己在71军军部见过的那副地图,然后以麻城为中心按照两天的路程思索着自己可能身处的地方,这无疑是个笨办法,所以唐城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找出答案。他唯一能够证实的事情就是自己带着刘石头、老东北两人和二连那帮弟兄失散了,这家人能把自己的**军装明目张胆的拿出去清洗,说明这里还是国统区,只是被自己留在那块林子里的弟兄们是否已经脱险。
一点点把两支驳壳枪擦拭了一遍,然后把备用弹匣装进驳壳枪,唐城的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按照老习惯把驳壳枪放在了谷糠填充的枕头下,唐城从包袱里取出自己那身还带着硝烟味道的军装,用刺刀挑开了军装下摆的两个衣角。唐城把离开武汉时缝在衣角里的两根金条取了出来,这家的男人救了自己三人,这两根金条算作谢仪应该不算少。
把原样扎好的报复放在床头,唐城开始查看自己身上的伤势,小心的解开缠在脑袋上的布条,唐城在自己的后脑上摸到了一道伤疤。糊着草药的伤疤长3公分左右,唐城用手指轻轻的按了几下,疼倒是还疼,不过没有自己在蒙城中枪的时候疼。除了后脑上的伤口,唐城身上的伤口多是细小的刮擦伤,倒是右脚上被布条裹了个严严实实,唐城解开布条一看,原来是少了一根小脚趾。
用一根小脚趾和后脑上的一处外伤换回一条命,这样的买卖走到哪里都是划算的,唐城在心里不住的安慰着自己,至少自己没有像谢波那样失去了一只手臂。“哎呀,你这孩子怎么把伤口上的布条都解下来了,公爹说这布条是那草药泡过的,只有换药的时候才能解下来。”来给唐城送水的妇人见唐城自己解了伤口上的布条,不由得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笑着看向要把布条给重新缠回伤口的妇人,唐城从枕头下拿出自皮质挂包里取出来的药瓶,“我手上没劲,您帮我拧开盖子,给我喂三粒药,伤口已经结了血痂,透透气不会碍事。”唐城拿出的药瓶里装的是适用于战场的西药,不过唐城倒不是真的手上没劲,他只是有些沉迷于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
药丸被顺利吞入腹中,唐城谢过给自己喂水喂药的妇人,正准备打问永兴村身处何地,就听到窗外响起了刚才那个小女孩娇憨的欢呼声。“爷爷,你救回来的小哥哥醒了,娘正在里面给他喂水。你今天有没有给我采上次那种酸果果回来,小莲今天在家都帮娘照顾小哥哥了呢。”在院子里说个不停的小莲突然没了声音,唐城正犹自疑惑之间,就听到了小莲的欢呼声,显然她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酸果果,耳听着小莲的欢呼,床榻上的唐城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第二章 局势堪忧
放下水碗的妇人径自出了房间,不大会功夫,一个看上去六十左右老农模样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端着红枣小米粥的双手满是老茧,像极了刘山羊的手。他脸上呈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让唐城心生暖意,这个男人太像刘山羊了,尤其那双看似憨厚眸子里隐藏的狡黠。唐城不禁有些期待和这位老人家的对话,他希望能从这位老人家身上得到准确的答案,人在绝境的时候,手上总想多抓几根救命稻草,现在的唐城便是这种心理。
“谢天谢地,你可算是醒了,你那两个手下把我逼的都要发疯了。”自称姓韩的老头子仔细检查了唐城身上的伤口,笑称唐城的伤口恢复的很好。唐城从韩老头的话语和举止中依稀看出些军伍之气,可对方一直在检查自己的伤势,他总不好打断对方的好意,等韩老头检查过自己身上的所有伤口,唐城这才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大叔,请问这是哪里?这里离着武汉有多远?”唐城努力使自己的略带颤抖发音趋于平稳。唐城并没有问及韩老头是在什么地方救的自己,他只是急于知道这个永兴村的具体位置,自己的身上浮着刘山羊和谢波的重托,他不能让二连成为他人口中的逃兵连。
“我们这儿叫做永兴村,属于浠水县管辖,老汉我正好从县城卖药回村,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三个正飘在马溪河里。”对于唐城的询问,韩老伯倒是好脾气,仔细给唐城讲着永兴村的位置。“你要说武汉,那可就远了,咱们这里倒是离着鄂州和黄冈近一些,不过去鄂州和黄冈就先要过江。”
“什么?您说我昏迷了5天?”听了韩老伯的话,唐城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恢复了些许白皙肤色的手臂,怪不得自己手脚酸软,原来是昏迷所致。唐城并不知道浠水县具体在什么位置,但他知道鄂州的位置,和鄂州隔江向望,想来这个浠水县应该在麻城以南才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样的话,唐城是不信的,罗伯特也是大难不死之人,还不是死在了日本人手里。
“习惯了,枕头底下没有枪,我就睡不踏实。”唐城的动作稍稍大了些,便把压在枕头下的驳壳枪露出一截枪管,见那韩老伯盯着枪管看了不停,唐城便主动把驳壳枪从枕头下那了出来,还笑着解释了一番,韩老伯这才散去了眼中的警醒。和唐城猜测的一样,这个救了他们三人的韩老伯是个早年当过兵的人,既然是当过兵的人,见到枪了自然是要把玩一阵。
“老头子我早年也是拿过枪杀过人的,不过我们那会不是你们现在的**,武器也没有现在的好,我们那会用的还都是英国步枪。”韩老城跟唐城聊起打仗的事情滔滔不绝,没有丝毫要停嘴的意思,唐城也听得津津有味,一对老小倒是在屋子里聊的火热。“要不是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说不得也拎起刀枪和小鬼子干一场,我们浠水人骨子里就是不低头的血性。”
突然听韩老伯说起了日军,唐城这才回过神来,既然自己是韩老城从县城返回的时候搭救回来的,那么他在县城也一定能听到前线的战事。“韩老伯,你去过县城,听到前线打仗的事情没有?你们浠水县这里有没有日军出现?”唐城的询问让本来还兴致勃勃的韩老伯没了兴致,脸上的兴奋也一点点的消散不见。
“怎么会没有,县城里来了好多你们**的溃兵,不是抢东西吃就是半夜砸门勒索钱财,我看这浠水县该乱了,要不是多了溃兵,说不定我还会在县城多待两天的。”韩老伯的无心之言让唐城心惊不已,小界岭那边和日军打的如火如荼,地处麻城以南的浠水县却满是溃兵,这些溃兵不可能是从小界岭防线撤下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来自别处。
回想起那日在71军军部见过的大幅作战地图,唐城还记得地图上代表日军行进的黑色箭头中有不少是自东而西的。日军想要拿下武汉,就势必会先清除武汉周边的地域,无论是鄂州还是黄冈都在武汉周边,换做是自己指挥日军,可能也不会对鄂州和黄冈视而不见。坏了,唐城在心里暗叫不好,如果浠水县城里的溃兵是来自广济方向的,那么浠水县也将不保。
**在小界岭布置了那么多的部队,都被日军压制的几乎无力还击,浠水这样的地方,又没有地势的优势,唐城想象不出日军来袭的时候,浠水拿什么迎击日军。“韩老伯,你在县城遇上那些溃兵的时候,有没有听他们说过自己所属部队的番号?”心中慌乱的唐城向韩老伯问了一个连一般溃兵都回答不了的问题,溃兵在浠水县横行霸道的,正常人谁会靠上去打听事情。
唐城眼底里的慌乱被韩老伯看了个正着,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军官,能指挥一个连和日本人打仗的人怎么会是个胆小鬼,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浠水局势不妙。多年从军的经历让老人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浠水县城虽说面积不大人口不多,可也算是个兵家必争之地,一有兵祸,吃苦受罪的只能是老百姓,自己可还有一家老小呢。
唐城的连续发问,韩老伯一个都回答不出,房间里的气氛随之沉闷下来,一直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小莲也被她娘看住了,整个韩家寂静无声。“呵呵,说不定只是我瞎担心的,**在湖北有那么多的部队,小鬼子一时半会打不到这里来。再说了,如果小鬼子来了,你哪里还能把我们三个救回这永兴村来,早有汉奸带着日本兵打上门来了。”
唐城故作镇定的想要解除弥散在韩家的这股子沉闷,可惜他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听着却令韩老伯更是心中生疑。“唐后生,我知道你是个**的连长,像你这种敢跟小鬼子拼命的人是不兴骗人的,你给我说句实话,浠水县是不是保不住了?”韩老伯死死盯了唐城的眼眸,双手攥拳的手背上已经是青筋暴起。
面对韩老伯的逼问,靠坐在床头的唐城先是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一阵,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说实话,我不知道,不过现在的战事明显对**不利。日本兵想要打下武汉南下,我们在麻城那边还有几万部队和日军对峙,可那也只是能防得住麻城一面。如果日军从广济过来,我想浠水县是一定是守不住的,日本兵有军舰,他们可以直接走上水路杀过来,只是舰炮,地面上的部队就守不住。”
“那可怎么办?浠水县里可还有老百姓呢,难道国府就不管了吗?”韩老伯终于把极力压制的怒气吼了出来,小莲母女俩不敢进屋,只能从窗户向里张望着,小莲更是吓的小脸发白两眼含泪。“你们这些当兵吃粮的难道也不想管了?拿着军饷用着这么好的武器却一退再退,难道就这么把我们这些老百姓扔给小鬼子了?”
面对暴怒中的韩老伯,唐城知道此时自己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所以他只能默默听着韩老伯的怒气之言,等韩老伯的心情稍稍平复之后,唐城才把自己从军的事情慢慢说了出来。“就是这样,我就糊里糊涂进了军队,打仗就是这样,不是你杀人就是被人杀,我不想死,所以只能杀掉我的敌人。这次是夜战偷袭日军的一处野战医院,不想也人数太少居然失了手,才会阴错阳差的被老伯你救了回来。”
没想到身上伤痕累累的唐城居然只是个才20岁的孩子,本来还怒火中烧的韩老伯傻了眼,站在窗外偷听的妇人早已经是泪流满面。20岁的年龄就是放在这浠水县的穷苦人家,也不过是早早务农养家而已,谁能像唐城这样已经上阵杀敌长达一年之久。唐城的孤儿身份更是引人同情,要不是这该死的战争,说不定这个倔强的年轻人这会还在大上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吧。
和唐城相对而坐的韩老伯干张了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对一个还是孩子的唐城说出刚才那些气话已经有些不妥,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相较那些逃进浠水县的**溃兵,唐城已经做的很好。“爹爹,爹爹,你快来啊,爷爷在屋里发火了,他刚才骂人的声音好大,小莲和娘都被吓哭了呢。”院子里有了动静,小莲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回应他的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连长,你终于醒来了,要是在不醒,老东北就要去县城给你请医生去了。”刚进院子的刘石头扔下猎来的山鸡,忙不迭的冲进屋子。刘石头那张满是欣喜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唐城的心稍稍平复了一些,再看到老东北那张满是汗水的黑脸,唐城翘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第三章 军人的坚持
“咱们怎么会被韩老伯救回永兴村来的?我记得当时卡车被日军的炮火击中的时候,我是被气lang推着摔进河汊子里的,可那点水也不至于把咱们一路送来浠水县吧?”韩家的人在院子里忙着洗剥刚才山上打来的山鸡,屋子里就只有唐城他们三个,只有自己人的时候,唐城说话也就少了几分拘谨。
“你还有脸说,瘪犊子玩意长的不大点,死沉死沉的,要不是我和石头一路背着你顺着河道向南边走,你早就被小鬼子抓了俘虏了。”老东北避重就轻只是说了他和刘石头抬着唐城逃命的事情,却没有提及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浠水县的缘由。唐城知道老东北是个嘴犟的,便把目光转移到了刘石头身上,眼神闪烁的刘石头不敢和唐城对视,只能低着头假装摆弄唐城那支放在床边的驳壳枪。
“石头,从包袱里把那个皮挎包拿出来。”使唤这刘石头去过皮挎包,唐城从里面掏出一摞日军文件和纸张来,“我的包一直都是用来装药和吃食的,什么时候多了这些玩意的?石头那天晚上一直跟着我,这东西是你放的吧?”唐城看向点火抽烟的老东北,后者点头却腾不出嘴说话,等嘴里的烟卷点着抽了一口,老东北这才腾出嘴回答唐城的询问。
“那不是那几个跟着我的小子冲了小鬼子的帐篷找药嘛,药没找着,这东西倒是弄出一大摞,我想着你会小鬼子的字,就想着等你闲了腾出手仔细看看,看看能不能琢磨出小鬼子的情况啥的。老子那会想到咱们就败了,这么一耽误就把这些东西给忘了,要不是你起了头,我都想不起来这事了。”臊眉耷眼的老东北有意把话题转去其他的地方,无奈刘石头只顾躲着唐城的责问,却没有接他的话。
其实也不用问,只要看看老东北和刘石头那身山里人扮相和自己身上的百姓装束,唐城心里就已经明白了老东北和刘石头的用意。夜袭那晚,二连的30个人到突围后撤的时候居然只剩下十几个人,就连牛老桂都死在日军的炮火下,二连已经伤亡成那个样子,唐城倒是也不怪老东北和刘石头有逃离战场的念头和举动,可他就是闹不明白这两货为什么非要带着自己一路南下。
“说说吧,为啥非要南下浠水,为啥不回武汉去找九斤他们去?”接过老东北递来的香烟叼在嘴上,享受过刘石头的点烟服务,唐城还是不依不挠的要把事情弄个明白。唐城跟着谢波逃离过上海,跟着刘山羊逃离过南京,自己还带着九斤他们试想着要逃离麻城,他对当溃兵并不陌生,唐城这么问只是想弄明白自己昏迷的这几天,老东北和刘石头都是怎么过的。
“我们两个人要抬着你,还要留意不要被小鬼子的追兵并发现了,当时只有顺着河向下走是最安全的,所以我们就抹黑一路走,天亮的时候被一条河给挡住了去路在停了下来。当时我们也闹不清楚方向了,就想着先过了河再说,谁知道上游突然来了大水,咱三个就直接被水推着进了马溪河,正赶上韩大叔从县城回来路过河边,我们就抬着你来了这永兴村。”
唐城眼角低垂看向刘石头的两只手,那两只手上的青紫已经能说明问题,唐城再抬头的时候咧嘴笑了,可眼中的水气却已经暴露出了他心中的激动。“刚才听韩老伯说县城里已经有溃兵了,我琢磨那些溃兵不能是从麻城方向撤下来的,如果他们是从广济撤下来的,这浠水县就麻烦了。”唐城把两根金条递给老东北,“明天去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