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去。”沈夜直接道,“这里不是墓葬底部。”
黄珏竟还能露一个笑容出来:“我也这么觉得。”他看向身边的黄氏族人;却是冷下了脸喝道,“这不过是死了千万年的死人,死都死透了,有什么好害怕的?”至于诈尸的可能,他显然不会提及。
如此义正言辞的模样,倒是减少了众人心中的恐惧,有了领头人的发话,自然只能往前,故而一行人两两为伴,一起沿着那中间的空道向前走去。
当踏上那比墨还黑的汉白玉之时,不仅一股血腥味直冲鼻尖,就连脚下,都仿佛有着粘稠的感觉,仿佛那血夜尚未干透,每一脚都是踩在血泊之中。
谢衣皱着眉捂住了鼻子,这血腥味竟是千年不散吗?何其重的杀戮与怨气。
“师傅……”身后传来了乐无异微弱的声音,谢衣转头,只见乐无异战战兢兢不时地张望着,看来这尸群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最为主要的是,乐无异是最后一人,这后背空荡荡的感觉,显然增加了他的压力。
谢衣微微一笑,却是侧身退开了一步:“无异,你到前面来吧。”话毕不忘询问沈夜,“师尊,我们二人殿后如何?”
沈夜看了乐无异一眼,见对方真如寒风中颤抖的鹌鹑便也点了点头:“好。”
于是乐无异闪着感动的小眼泪快步跑到了前面,呜呜,有师傅和太师傅在后面保护的感觉真好。
谢衣无奈一笑,看来无异真的是被吓得狠了,这样也好,毕竟放着他一人在身后,也有些担心。只是谢衣与乐无异加错而过的瞬间,那不经意间的一瞥,他便又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左手轻轻地按上沈夜的臂膀,谢衣连声音都刻意压低:“师尊。”
那一声呼唤,沈夜并没有回头,却是伸手将谢衣拉得更近:“嗯。”
显然沈夜也发现了。
因为那些尸体都是被吊在半空中,故而穿梭其中的众人若非抬头,绝对不会发现那诡异的地方——那些本来具是头朝前的尸体,不知何时都歪着头,转变了方向直直地看着这正中间穿行的活人。
全然僵硬的身体,转动不能的眼睛,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动,却是自然而然地改变了方向,只是那本就歪折的脖颈,角度是越发的诡异了。
这些尸体全身都透着死气,活着?自然不可能,所以说是,诈尸了吗?
被虐杀自然怨气冲天的尸体,被腰斩故意拼错的尸身,以及,能转动的头部,难道!
谢衣连忙看向那些尸体的下半身,先前一具农民形态的尸体,身着粗布衣衫,而隔了两三步路后,竟是发现了同样身穿半截粗布衣衫,以及穿着粗布裤袜与草鞋的下半身。
被分尸的上下半身竟是靠得那么近?随着视线越发的深入,谢衣的担忧便更上一层,太近了,那原本错位了的尸身靠得太近了,五六步距离的有,两三步距离的也有,竟都离原身不远了!
一眼望去,仿佛这些被腰斩了的尸体在下一刻就能找回自己遗失了的身体似的。而这规律的排布,也仿佛人工动作的一般,一具具尸体查找过来,然后将正确的下半身运回去,通过一具具尸体的下半身互相之间传送。
此种景象,哪怕想象都让人毛骨悚然。
尸身拼回之后会怎样?不用想便知道,那便是这些尸体全身都能开始活动的一刻,也是这数不胜数的尸体重获自由、发泄怨气的一刻。
而他们这些在死人中间的活人,到时恐怕不好办。
但是现在出手,再将那些尸身打乱?这里的尸体太多了,根本无从下手。
此时沈夜忽然道:“那些丝线控制着他们的行动,不会那么轻易就能拼回去的。”千万年了,若是真的那么容易就找到自己的半身,这么充足的时间早已够他们找回尸身,故而,这些尸体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内冲破束缚。
谢衣仍是皱眉:“但愿。”不知为何,他心内总有些担忧。
不过此时的担忧自然是无用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脚步,也催促其他人加快步伐,意外不能避免,但是选择在他们手中。
一具具死气沉沉的尸体如立柱一般层层排布,窒闷的腐朽了的死亡气息充斥鼻间,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还要走多久,当脚下的黑色淡去,众人的心都有了一种解脱的错觉。
前方再次出现了熟悉的平台,那远离了尸群的地方,汉白玉晶莹剔透,洁白如霜。
没有人发出声音,但是一行人脚步都是情不自禁地加快了,仿佛他们身后有着洪水猛兽的追赶,而前方,便是追寻依旧的祥和伊甸。
在跨出尸群的那一刻,乐无异再一次热泪盈眶,这种重生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众人却是没有任何的交谈与停留便开始往下走去。乐无异一愣,便看黄珏脸色略显苍白地站在下方往沈夜的方向看来,乐无异转头,便见自家太师傅沉着脸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再看黄珏,对方一下子脸如金纸,最终咬了咬牙,恨恨地往下走去,显然是有了什么发现,而这一发现也得到了沈夜的赞同。
沈夜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走了。”便与谢衣一起往下走去。
“哦,好。”乐无异向来是言听计从,不过好奇心不改,快步走到了谢衣身边,“师傅,太师傅和那个黄先生在打什么哑谜?”
谢衣略微一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无异看起来咋咋呼呼,但是接受力和决断并不差:“那些尸体是活的。”
一句话,乐无异脚下一顿差点没直接从阶梯上滚下去:“师师师……师傅,不会吧?”真的假的,全都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