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大臣们干坐着一丁点都不敢动,这皇帝,这皇帝,这皇帝满口都是祖宗礼制不可废,可往年哪里有皇上宴请群臣自己喝三两杯一声都不说的就退场的,不成体统,简直是不成体统!
&esp;&esp;“皇上身体不舒服,诸位大臣还请自便,皇上让诸位都吃好喝好。”不多时皇上身边严大总管跑回来在殿门口这么一说就又跑了,大臣们愕然,有那老臣就痛心疾首,一叠声的骂不成体统,其余众人也就闷头喝酒。
&esp;&esp;穆清
&esp;&esp;且不管升平楼里的光景,喝了两三杯酒的皇帝走出殿来,自觉已经做到了一个皇帝该做的,本应该待宴散后再出来,然心里仿佛有个猫爪子似的,总在不经意的时候就挠他一下,挠的人丁点都坐不住,哪里还有耐性同那些叽叽歪歪的大臣们再坐下去,遂就出来了。
&esp;&esp;出来之后沿着回廊漫无目的的走,要走去哪里却是不知道,只是信步走,天上的月亮既大又亮,白得渗人的将所有光景都照的清清楚楚,偌大的宫里,到处都亮堂着,处处都站了侍卫,哪里都仿佛有太监宫女,该是个热热闹闹的场景。可皇帝瞧着瞧着就觉得这满眼的人还不如天上的毛月亮,真是同个蛋都不如。
&esp;&esp;严五儿跟在皇帝后面不错眼的看着皇帝,他就只怕他一个眨眼皇帝又飞走了,他是皇帝,那被赶跑的太子也不知窝在哪里伺机要他的命呢,这皇帝还老往宫外跑,他这个当大总管的能不焦心么。
&esp;&esp;“严五儿,今天过节,你便也去过节罢。”皇帝说。
&esp;&esp;“奴才得跟着您伺候您呐皇上。”严五儿忠心耿耿。
&esp;&esp;“朕在这里随意走走,你去找几个相好的也去喝点罢。”
&esp;&esp;“皇上,奴才没有相好的……奴才得伺候您。”皇帝如何说,严五儿总是跟着他,然后将先前的话再重复一遍。
&esp;&esp;如此皇帝就恼火的回头看一眼跟着的奴才,转脸便打着鹞子掠上了殿旁的大树,“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个小阉货找了好几个宫女,跟着去伺候她们去罢!”说话间已经不见踪影。
&esp;&esp;严五儿踢踢踏踏的狠命跑了几步,眼看着皇帝几个翻转出了宫墙,一时间只觉着这日子当真是过不下去了,皇帝将他的命不当命,白日里还被人打成那样,怎的就不长记性,这宫里还有没有人能将皇帝管管!
&esp;&esp;严五儿无比希望有个太后在,或者哪怕能有个说话管事的中宫在也行啊,想到延庆宫里那老是哭哭啼啼的皇后严五儿就长长的叹口气。
&esp;&esp;却说皇帝从宫里翻出来之后,没想好到哪里,身体却是自动到了太傅府外面,下意识的敛着呼吸小心翼翼往进飞的时候皇帝懊恼,之前他还不是皇帝的时候是个小心翼翼的样子,可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他作何还是要这样跟做贼似的,他大可光明正大将人强进宫去,若有谁拦着,纵你再厉害,十万大军对付你一个总也是绰绰有余的。
&esp;&esp;皇帝本可以这么做,可不知怎的,却是只要一有强行将人强进宫去这念头一出来,他便知道倘若他真这么做,那个偶尔还能冒出来的人就真的消失了,有些人,万不是你强行就能行的,木木愣愣的,会折断的。
&esp;&esp;哼,折折了才好,怜惜着也是个不知好歹的,且看他还有几日的耐心罢,倘若惹急了他,将那脑袋都给拧下来看你再折到哪里去,脑袋拧下来,或者不将脑袋拧下来把四肢砍掉身体做个人彘,如此便就永远是他的,若是他连人彘都厌了,就效仿那前朝吕后将人彘给扔进猪圈里去,如此才能觉出逞心如意来。
&esp;&esp;皇帝边发狠边往太傅府的偏院走,今日太傅那著名的三层大书房被皇帝险些给拆了,下午着人收拾了还未收拾齐整,太傅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直嚷嚷着再也不见皇帝,下次见了皇帝他要和皇帝拼老命,门人学生都拦下太傅,连同工匠一起整理了一下午的书房,到了晚些时分便也摆起了宴,遂前院里也是个歌舞升平人人酣饮的状况。
&esp;&esp;小心翼翼躲开前院的歌舞升平,穆清偏院里是黑漆漆一片,看着仿佛连个人气也没有,皇帝猫着腰窜进了那屋里檐下,时刻备着屋里飞出一个人,可等了良久,竟然里面是个毫无声息,看来是人不在。
&esp;&esp;于是皇帝自然是毫不客气,推开窗户跳将了进去。他落地无声,只窗户开的时候有点点响声,因了那点响声,皇帝无端一个心颤,总觉着自己这样当个皇帝实在是窝囊,还不如不当时候威风。
&esp;&esp;屋里没点灯,床帐垂着,隐约能看清榻上躺了一个人,皇帝小心翼翼挨近床榻,隔了那帐子细看,床帐子里面躺着的人面朝里一动不动,皇帝皱起眉头,心说这人警觉性低也着实太低了些,屋里闯进了人竟然睡的跟猪一样,是八辈子都没睡过觉还是怎的?
&esp;&esp;皇帝自然是没发现自己这矛盾的心情,到底是叫人家发现自己还是不发现,只一阵子恼火,然后掀开床帐也不敢触摸人身体,身体往前倾了倾将上半身探进床里看躺着的人,这一看不打紧,里面躺着的人满脸青白已然同个冰的一样,皇帝心里一紧,触手一抹,满手的湿冷,摸的人也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esp;&esp;“醒醒,哎,醒醒,喂……活着还是死了吱个声儿……喂……”皇帝眉头皱的紧紧的一叠声的叫人,连推带搡,人却是没有醒来。
&esp;&esp;这回真是急了,连被子卷了人就要往外走,却不料他那么个连推带搡带勒,终于将人给折腾醒了。
&esp;&esp;穆清意识昏蒙,张嘴便唤“野夫,你回来了。”皇帝夹着被筒子的身形一僵,转身就将人给扔到床上了,额上的青筋都突突开始跳。
&esp;&esp;“你说什么?”他咬牙切齿,也不管床上的人将将还是个满脸青白的冰棱人,这时候他已经不管不顾的将人扔床上脸色狰狞起来。
&esp;&esp;被重重扔到床上之后穆清脑袋一昏又要晕过去,却觉下身一股热流涌出来,小腹后腰冷疼的人都要抽过去,胸口一阵犯恶心,今日被摔打的身体也疼,头也疼,眼看要晕,却是被疼清醒了,转眼看地上站着的人,又是看见那脸色狰狞的人站在暗里同那地狱修罗一样,立时一个惊呼,下意识往床里一缩。
&esp;&esp;“皇上……”穆清这个时候还不忘唤一声皇上,只拥着被子缩在床里恨不能立即消失。
&esp;&esp;“你方才说什么?”皇帝犹自是个狰狞的表情,只往前跨了一步,黑漆漆的屋里,穆清便已然要被活生生吓死。
&esp;&esp;自打一个月前见着这人之后,今日是战败
&esp;&esp;“我不是,不是,你认错人了……”穆清有些恍惚,斜着身体要往旁边逃去,皇帝的手已经从肩上拿开,她顾不得整理衣服,急急惶惶的就要逃走。
&esp;&esp;皇帝哪里还能容得她再一叠声的说不是,抓着人状若疯狂两人头脸只余寸许距离,仿佛不逼着穆清说个她就是从宫里出来的静妃不罢休。穆清亦是形同疯狂挣着脖子挣扎,两手不由自主的便去推打,两人已经不知道这时的闹腾所为到底是什么,只皇帝一手攥穆清肩膀一手掌头脸,穆清板着身体就要逃出这里。
&esp;&esp;正喧闹间屋门却是大开,打头的太傅连同比中午更多的人站在房门口,太傅倒抽一口冷气,床上两人俱都仪容不整,皇帝还穿着云龙红金条绛纱袍、佩方心曲领的宴会服,这时候已经凌乱不堪,头上的束冠不知踪影,脸膛发红眼睛发红,穆清穿家具常服交颈撒开内里的肌肤都能看见,却是嘴边沾血脸蛋有指痕,隐隐还有一丝血腥气在屋里蔓延。
&esp;&esp;“畜生,还不住手!”太傅大惊,管不了那许多,张嘴就是呵斥,当前这一幕,谁看进眼里都是要骂皇帝畜生的,这时候用不着猜,有眼睛的人看见皇帝穿的衣服哪里还不认识这是当朝皇帝,只是皇帝在太傅内府里这是干的什么孽障事情?相传五皇子登基之前在宫里是个野狗一样的存在,没人给饭吃也没人给教养,果然,果然,看看眼前这皇帝,果然。
&esp;&esp;皇帝身形僵硬的回头看了站在门口人一眼,然后呵斥“都给朕退下!”他当皇帝两年,斥责大臣时候很有些天子的样子,这时候张嘴斥人,外间便立刻跪了一地,只太傅还有几个书生意气的年轻读书人义愤填膺的站着。
&esp;&esp;“张载,朕念你亲授朕多年,饶你这一次,倘若再让朕说一遍,诛连九族。”皇帝森然说道。
&esp;&esp;太傅纵是有一身铁骨,可家大业大普天之下皇帝要谁的命便是一句话,遂含着一腔子的不忿太傅退到了门边儿上,只看着屋里两人再次互相仇视。
&esp;&esp;穆清有些恍惚,神志已经想不清楚,只想离开,可是她逃不开,板着胸膛往上挺,然她一介弱流怎么能逃开皇上,这当口,有人破窗而入,身影还未看清,两手成爪状便指向皇帝身后命门腰阳关两穴。
&esp;&esp;皇帝头也不回察觉破风方向,单手箍着犹自板着的人另一手隔开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