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别小看这高末儿,提神得很。&rdo;他又喝了一口,&ldo;你尝尝,没喝过这样的吧。&rdo;
确实味道很苦,然而后劲很大,茶也够浓的。
茶亭里都是农人,短衣短衫,正在议论正在收割的小麦。胤禛虽然换了便装,但还是一身掩饰不住的贵气,本来议论得正热闹呢,此时都归于沉寂,埋头喝茶了。
胤禛看了一圈,挑了个看上去老成些的中年人问,&ldo;这位老兄,刚才你们是在议论今年的麦价吗?&rdo;
那中年人一挑眉,&ldo;我可不是什么当官的,当不起大人一声老兄。大人若是要问什么,只管问就是了。&rdo;
边上的一个人干笑一声,&ldo;陈峰,你发什么疯呢,好好儿的,和别人横什么横!&rdo;
那人鼻子里哼出来,&ldo;我?我要卖裤子了,我巴不得我疯了呢!&rdo;
胤禛不由得严肃起来,&ldo;这话怎么说?&rdo;
那人回过身去不理他,&ldo;怎么说?种粮的荒年也是遭殃,丰年也是遭殃,可着劲儿咬牙熬日子吧!&rdo;
刚刚插话的人说,&ldo;你少说这样的话,天子脚下种粮就是你的福气,时运不好你别怨人,谁叫你不托生到有钱人家肚子里去!&rdo;
这人转过脸来对胤禛说,&ldo;这位老爷不知道,我们这兄弟也是命苦,信丰粮铺不是人,粮价压到了八钱五一仓石,月头上还收九钱三呢,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他的麦子又刚收,难怪他脾气不顺啦。&rdo;
那个陈峰又转回来说,&ldo;什么叫我时运不好?哪年那伙儿缺德的不是这样?信丰把粮价压那么低,我们哪儿还有得赚?它不收我们的,横竖还能收湖广的粮,我们呢?不卖京师,我们能卖哪儿去?&rdo;
插话的人说,&ldo;就靠你的粮供应京师啊,都跟猫身上一根毛似的,信丰哪儿把你放眼里啊,有本事你别卖啊,人家买粮,你只能听人家出价。话说这京城里,哪家大商铺没来头?你想得倒美!&rdo;
陈峰说,&ldo;你说的轻松,我家十口人呢,就那么点儿地,卖这么一点儿钱,够交租?再这么下去,我还有活路没有?&rdo;
&ldo;是啊,你若是自己有几亩地,也不至于这么艰难了。可是你看看张家,种得是自己家的地,照样不是日子不好过么?&rdo;那人叹口气。
&ldo;他比起我来,就是天上了!大不了粮屯着不卖,自己吃,好歹饿不死人!&rdo;
&ldo;唉,若是皇帝老爷能下一道旨意,管管多好。这么跌了又涨,涨了又跌的,我们哪儿吃得消啊。&rdo;
我顿时想起当初,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原理的日子了。不由感慨万千。胤禛也皱着眉头思索着。
胤禛问,&ldo;今年七月粮价涨那么厉害,真是因为下雨,粮运不进来吗?&rdo;
陈峰冷笑一声,&ldo;大人您听那帮人那混说呢!还不是前一阵子,几个大粮铺都在嚷着今年丰收,一嚷就把粮价哄下去了。如今能收的粮都收了,粮积得多了,自然市场上的价都高了。&rdo;
胤禛不由得冷笑一声。&ldo;原来这样。这些粮商!&rdo;
众人都说的气起来了,一下子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后来在回来的路上,胤禛根本没有心思赛马了,一直提不起什么兴头来。
我觉得他就是为打探粮价的事才出来的,本来我期待的京郊之旅也是被这现实搅得一团糟。中国的农民从古至今都是如此的辛苦,当初学那《多收了斗》,只是觉得可悲,今天发现从古至今,从南到北都在上演着这一幕,觉得可恨而又焦虑。无限好的夕阳也完全没有兴趣观看了。
走了半道,他突然说:&ldo;总有一天,我要……&rdo;却没有说下去。
我权当没听见,既然他不想说。
不过总有一天,你会试图改变这一切的,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