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江村大人了。”扎西客套地说。
两个人坐定后,扎西将礼单呈上。江村接过单子扫了一眼,惊讶地说:“无功不受禄,你突然来访,还送这么厚重的礼物,让我不知所措。”他把礼单推了回去。
“江村大人,您要不收,我就不好开口了。”
“那好,请讲。”江村把礼单放在茶几上说。
扎西有些为难,但还是说:“昨天夜里噶厦去多吉林寺抓了个孩子……”
江村一愣,用怀疑的目光望着扎西说:“确有此事,是一个叫白玛的小喇嘛。”
“大人,这个小喇嘛……是我的儿子。”扎西吞吞吐吐地说。
江村意外,继而忍俊不禁,他说道:“要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宁可相信院子里的石磨会说话,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他是私生子吧?”
“……怕德吉知道,一直寄养在寺里。”
江村突然起身,哈哈大笑。
扎西被他笑蒙了,问道:“江村大人,您这是……”
“冤有头,债有主啊。德勒少爷,自从这个孩子被抓,我就一直坐立不安,你知道为什么吗?……仁钦抓这个孩子,是冲我来的。”
“他怎么会冲着您呢?”
“仁钦想借题发挥,利用这个小喇嘛把我跟那两个革命党联系在一起!”
“江村大人,这我就更不懂了,汪丹和洛丹是革命党不假,可大人您跟他们没有任何瓜葛啊?”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大人怪罪,家门连遭不幸,弄得我焦头烂额,实在是心无旁顾,孤陋寡闻。”
“当年拉萨佛爷派我去欧洲,我遍访英吉利、法兰西,那里的工业革命叫我目瞪口呆,只有站在大洋的彼岸,我才明白我们这片高原是何等的愚昧和闭塞。人家已经是火车、汽车在地上跑,飞机、飞艇在天上飘。而我们呢,整个拉萨没有一公里的现代公路,没有一辆带轮的车子,我为拉萨的落后感到痛心……”
扎西津津有味地听着。
“我是改革派,革命党也是改革派,我们自然就成了同伙,这就是仁钦他们的逻辑。”江村观察着扎西说。
“这回我明白了。”
“仁钦指使人对这个孩子动了刑,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吐露一丝一毫和你的关系,只说出于佛家本善,可怜那两个囚犯。这小家伙真是了得!可这么一来,仁钦就更认为是我指使的。你今天不来,我还真是一头雾水,自己受了冤枉,却不知找谁诉苦呢。”
扎西起身,歉意地说:“这个孩子生性有些执拗,让大人您代人受过,真是过意不去。大人,明天我一定去大昭寺向噶厦众官员澄清此事,一切罪责应由我来承担……”
“坐!德勒少爷,有你这句话,我就把你当朋友了。这件事儿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你一出面,事情会搞得更复杂。闹不好,成了我们串通一气。哈哈……现在也确实是串通一气啦。”
扎西有些坐立不安,不知该说什么。
“是仁钦把我们两个人逼到了一起,白玛多吉的事儿我不管都不行了。”
扎西放心了,他说道:“全凭大人安排。”
仁钦在参加噶厦早朝例会前,先去了布达拉宫下的监狱,当他得知白玛拒不招供,很是恼火。但还是叮嘱监狱长要留下活口,以备后用。监狱长汇报说江村孜本昨日来看过白玛多吉,仁钦闻听,若有所思。
江村孜本此时正坐在噶厦议事厅里,五品官员夏加是一个三十多岁富有朝气、血气方刚的汉子。他四下张望,不见仁钦,便凑到江村的耳边,小声地说:“仁钦肯定又去监狱了。”
江村听着,不露声色,吹了吹酥油茶沫,喝了起来。
夏加又说:“小喇嘛是多吉林寺的,他袒护革命党,应该由多吉林寺管教他,这是惯例。噶厦出面抓人,坏了规矩!大人,他们不定憋什么坏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