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碧海看得津津有味,活该被抓个现行。
“你又是哪位,快递,花匠,司机,水喉工?不,我们不订报纸不买保险。”跟出来的中年女士环着手臂抬起下巴,盛气凌人。若再配合她耳朵上,脖子上,还有十根手指和手腕上的亮亮闪闪等物,简直金碧辉煌杀人无形。
云碧海吸取前人惨烈教训,能屈能伸坦白从宽:“我预约唐严先生今日两点面试。”
“你?我招保姆。”那中年女士缓步走来,目测十二厘米高的鞋跟在全木地板上发出刺耳尖叫,“异装癖还是贫乳?现在二十一世纪,已然不流行女扮男装或替父从军。”
云碧海觉得这属原则问题,挺直腰杆展示胸肌(并没有)欲为自带性别分辩,对方上下打量他后挑起眉头:“少年仔成年没,毕业自哪家学院,有否婴儿陪护资格?”
“看在你已赶走我第二十五个保姆的份上,请安静。”那位青年男士跟出来倚在墙上,略皱起眉头,语气无奈疲惫。
他面色苍白,双眼赤红,眼底泛青,可见至少两三天没有好好休息。更别提他浑身淡淡的烟味,分明D□□IDOFF燃尽后的余香。即便如此颓唐模样,亦是被《纽约时报》艺术专栏盛赞为本世纪最有灵性的天才编剧。
云碧海暗中瘪嘴,即便如此有不可限量之前途,也有晨昏颠倒、熬夜写稿、抽烟过量、未完稿时情绪失调等多种文字工作者综合疾病。
“安静?此刻嚎啕大哭的可是你儿子,若非如此我放下一整个塞舌尔的阳光沙滩又是为何?”那位女士呼的转过身去,只差没把手指头与硕大钻石戒指戳到对方脸上。
“谁晓得。或许火气太大无人发泄,故此来寒舍找人吵架,炫耀身家,以及对工人颐指气使。听劝一句,降温伦敦好,不时有雨。再不然朗伊尔,全年平均华氏18度。”唐严按住额角,“本日应酬时间已过,唐孔贞娴女士走好。”
云碧海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有否听错,努力张大眼睛,调整好角度再细看对方面孔:“孔。。。女王陛下,真的是你?!”
“嗯?”四只眼睛一起看过来。
云碧海双目发亮:“第六十四届狮城电影节评委会大奖电影《女王与裁缝》的女主角!即便一战成名后销声匿迹,仍被誉为当代华人第一女影星,华国的奥利维尔男爵夫人华国版费雯丽!女王陛下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是否真如坊间推测息影嫁人?对,他称你唐孔贞娴女士,谁是那个幸运儿?!”
“呵,小伙子眼光不错。”唐孔贞娴女士此刻吕雉武曌叶赫那拉集体附身,眼角眉梢一股俾睨天下的神气。
“甚麽女王皇后青衣花旦,不过席间酒后谈资。这个圈中的女人,来来去去都是如此。看官乃衣食父母,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一时兴起红遍全球,转头变心即刻打回原形。”
云碧海努力争辩:“女王陛下不在此例。”
唐严挑起左边眉毛,几分嘲讽拉足仇恨。
唐孔贞娴女士摆摆手,姿态大度:“不在圈中多年早与当下脱节,很多问题答案见谅欠奉。”
云碧海不死心扭头:“唐先生想必是您儿子,那他父亲——”
“我没有父亲,这位亦非我母亲。”唐严眉头皱起来,“这位先生若不想被控诽谤,请闭嘴。”
唐孔贞娴女士面上神情十分微妙,不说是,不说非。
云碧海下意识点头:“我甚麽都没看见,甚麽都没听见。非礼勿言,非礼勿视!”
对面两人如出一撤的勾起单边嘴角:“很好。”
唐孔贞娴女士整理手袋拿起放于玄关处的阳伞款步离开:“我看这孩子就很好。”
唐严板着脸哼了一声:“若你承诺不再来。”
回应他的是大门被用力甩上,仿佛一身怨气怒气抽在面上。云碧海下意识捂住脸颊,心跳加速至二百一。
唐严冷眼看着他,云碧海咽下口水润润咽喉:“唐先生,我绝非记者,我是来——”
“你既通过黄秘书审核想来具备足够专业资格。婴孩是足月生,过往无大病。”唐严叹口气揉上额角,“常用药皆在客厅左侧黑色立柜第三格,否则致电汤普森幼儿医院。主治医生电话贴在电话机上方的磁板上。日用品或食物不足时可自行购买,记得索要票据报销。不接受无事先说明且理由不充分的请假,不接受消极怠工,不接受搔首弄姿,没有莫名其妙上门的亲朋好友。我请保姆,不找是非。”说着他转过身去指向客厅左侧,“你的房间在那边第二间,婴儿房右侧。”
“可是唐先生——”
“现在你该去看那该死的婴儿又因为甚麽在哭,而不是跟着我像只鹦鹉或者复读机。接下来三天请展现你的专业素养还我清净,否则我将以商业欺诈罪控告你。”唐严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盯牢他,“除此之外,在这之上,口风紧是第一要务,懂?”
云碧海愣愣点头,眼睁睁看着对方径自上楼而去,耳边应和着婴孩嚎啕大哭的声音。完全忘记问哪个少女如此幸运生出唐家少爷,不,不不,也许是如此不幸。
“谁说不幸?外头不知多少女人愿意排队给唐先生生孩子。不过堂堂浸会大学传理学院电影学院的高材生暑期实践居然是作三个月大婴儿的保姆,说出去只怕没人信。”手机另一端传来大笑与拍打大腿的响声。
云碧海咬牙切齿:“陈小悦,我咒诅你!咒诅你一辈子找不到你心仪的肌肉男,只能和一堆娘娘腔或白斩鸡厮混到老!”
“哗,这麽恶毒?”对面立刻收敛,低声下气谄媚道,“小云云,小海海,我最亲爱的同学室友兼闺蜜,我只是想祝贺你应聘成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