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上渊缓缓转身,面对他,好整以暇的道:“范当家有何提议?”
龙鹰很想直接质问,消息是否他故意泄露,可是田上渊既将话说在前头,质问是自讨没趣。耸肩道:“听大龙头的语气,显然早有化解之法,小弟有猜错吗?”
田上渊仰望夜空,淡然自若的道:“有人爱观星,有人爱赏月,晚生独爱日出的剎那,当旭日第一道光芒射出,黑夜立被转化为充满生命的光明,新的一天开始了。”
若龙鹰不是深悉最近发生在此魔君身上的事,肯定不知其所云。现在则掌握至毫厘不差,表面似是安慰“范轻舟”的话,实为他本身的体会和写照,是否极泰来的感触。
刺杀陆石夫失败,又在两大老妖奇袭下失掉五采石,祸不单行,田上渊受到平生未遇的重挫,生命沉至谷底,就在最失意的时刻,竟作出梦寐以求的突破,成功结合“明玉”和“血手”,完成平生大愿,黑暗被转化为光明。在这个心态下,骤闻尤西勒命丧“范轻舟”之手,此可忍,孰不可忍,悍然向“范轻舟”下逐客令。
田上渊的心态,岂乐彦能明白。
在各方面,田上渊均处于巅峰状态,厉害手段,遂层出不穷。
龙鹰没好气的道:“走出黑暗,该是大多数人的渴望。不过!小弟的路似愈走愈黑暗,愈走愈窄。小弟向来没有自欺欺人的习惯。”
他的语气说得很重,表明不接受田上渊的安慰,若田上渊逼人太甚,“范轻舟”绝不坐以待毙。
田上渊成竹在胸的道:“就于贵馆开张之日,晚生为范当家举行送别宴,请来各方友好,共聚一堂,让所有人晓得晚生和范当家仍是好兄弟。恶毒谣言,全是因有人故意中伤。”
龙鹰大为错愕,真亏他想得出来。
此着厉害至极,“范轻舟”日后遇难,田上渊可洗脱嫌疑。
田上渊肯花这个工夫,间接证明符太看法准确,田上渊是要在关外杀“范轻舟”,而非关内。因若根本不怕人怀疑,何用使手段。
整个“杀范之计”天衣无缝,逐客、造谣、辟谣,不愁“范轻舟”不上当。
龙鹰可以一口拒绝,却不得不为七色馆着想,恢复声誉,怎都比威势尽丧好。至坏仍予人北帮在照拂着七色馆的错觉。
龙鹰哑然笑道:“小弟还有选择吗?大龙头安排好后,知会一声。哈哈!”
洒然去了。
船摇离田上渊的座驾舟。
仍由乐彦撑船,若有所思的望着龙鹰,欲言又止。
龙鹰晓得刚才的一番话,深深打动他,虽不清楚乐彦的情况,但他既为世家子弟,当然有家族植根关内,不为自己着想,也须为家族着想。
诚恳的道:“乐兄心事,尽管说出来,范某人从来义气先行,乐兄如何决定,对我有利或无利,范某人保证不出卖乐兄。”
乐彦沉声道:“范兄对我尚有何忠告?”
龙鹰知他投石问路,微笑道:“一切待小弟活着回到扬州再说,如何?”
返抵七色馆,刚过二更,夜阑人静。
郑居中仍未入睡,撑着眼皮从邻房过来找他,见翻墙而入、立在工场与寝室间天井的龙鹰神态古怪,讶道:“什么事?”
龙鹰探手搭他肩头,半推着朝郑居中的房间举步,低声道:“没什么。是否一切弄妥了,不用漏夜赶工?”
郑居中道:“情况就像给一盘冷水照头淋下来,知我们要大伙儿的离开,人人意兴阑珊,舍不得呵!”
龙鹰在郑居中卧室外止步,放开搭着他的手。
郑居中忍不住问道:“究竟什么事?”
龙鹰传音道:“小弟房内有人,勿问是谁,是友非敌,明白吗?”
郑居中大奇道:“范爷尚未入房,竟晓得房内的人是谁?”
龙鹰指指鼻子,笑道:“是嗅出来的。入了香料行后,鼻子灵敏多了。我知你仍未睡觉,所以故意弄出声音唤你出来,是怕你过来找我,更怕有别的兄弟来找我,麻烦郑堂主给小弟把守门户。”
又道:“你有向兄弟们解释吗?”
郑居中苦笑道:“我说一百句,及不上范爷的一句。”
龙鹰点头道:“明早我和各兄弟说话,一时接受不来,必然也,何况还有闲言闲语。我会客去哩!”
龙鹰轻轻关上房门,坐到独孤倩然旁的椅子,微笑道:“倩然小姐芳驾光临,是小弟的荣幸。”
独孤倩然一双明眸在房内的暗黑里,朝他打量着,似说着与己无关的事道:“礼尚往来嘛!你到过人家的寝室,今次是回访。”
龙鹰讶道:“倩然小姐的心情很好。”
独孤倩然秀眉浅蹙,道:“有何奇怪?难道我的心情该很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