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见贾芸依旧愣愣的不知所措,连忙解释道:
“东府里散了席后,我和小红姐姐看不到二爷,便满园子的去找,可哪里找得到,一直到了晚上,看见守夜的几个婆子要关门。才说起二爷早就回了园子里,小红姐姐便又和我分头去各处寻找,后来碰上了老太太房里的琥珀,才知道原来二爷一直在稻香村里的……”
贾芸听着小丫头满带委屈的话音,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忘了跟她们两个打招呼,害的她们疯找了一夜的缘故,也难怪小红会显出这般的神情来。
“嗯,果然……,是我的不是了……”
贾芸舌头打结,说话颇不利落,正想上去赔罪时,不防门口青砖铺地,本就湿滑,加上醉酒之后脚下不稳,一个趔趄便往前栽倒而去,吓得四儿和小红惊叫一声,双双抢步上来搀扶。只见贾芸额头上早已摔出了一个暗紫色的瘀块,鼻梁处也擦出几点血来,慌的小红早已把满心的抱怨丢到了爪哇国去,只忙忙的取出一块帕子来擦拭,嘴里还不停的道着歉:
“都怨我糊涂,不知道二爷吃了酒,竟是连个灯笼都没有引着。”
贾芸听着她惶急的声音,凑近看去,只见小红的眼眶中早已噙着一抹泪痕。贾芸心中怜惜,想要安慰,那话儿却一时也说不清楚,只得伸出手握着小红的柔荑用力一捏,小红明白贾芸的意思,便红着脸任由他抓着自己的小手。
“小红姐姐,二爷的身体怎这般重法?”
突然,四儿又惶急的叫喊起来,原本搭在她们肩头的贾芸此刻竟是支撑不住,软软的又卸了下来,翻倒在地上。俗语说醉酒体重,贾芸虽是容长身材,细弱体质,可是这两个小丫头一时又哪里能搀扶得起来?!
扛脚抬手,又勉力试了几次,小红和四人终是难以移动贾芸的身躯,两人为难的互视了一眼,小红苦笑道:
“只好去园子门口央些老嬷嬷来帮忙了。”
贾芸此刻正歪坐在青砖地面上,一边重重的喘着粗气,一边乜斜着眼看着枯枝疏影间的那一轮秋月,银盘高挂。清辉四溢,淡淡的铺洒于天地之间,园子里远远近近,皆是悄无声息,一片静谧安详之意,唯独自家院里那一池流水,活活泼泼,潺潺沥沥,令人闻之,心弦不由波动。
“小红,且住了!”
当此情景,贾芸突然兴致勃发,一把拉住小红,笑着说道:
“以天为穹庐,以地为席座,本也是极风雅之事,难得今日地君殷勤,不舍我贾芸,咱们何不干脆席地围坐,秉烛夜谈,以秋月醒酒,用流水伴奏,岂不佳话!”
小红和四儿都并不明白贾芸的话中之意,闻言只愣愣的看着他,贾芸朝两人挥挥手,说道:
“你们进去寻一块被单出来铺在地上,再搬张小几,拿些干果茶水,咱们就着这漫天儿的清风明月水木凝华。一边吃食一边说话,可好?!”
小红和四儿眼睛一亮,忙用力的点点头,转身跑进屋里,不一会,两人抱着东西出来,按着贾芸的吩咐一一摆好,贾芸慢慢的也爬到被单之上,依靠在葡萄藤架边,让小红倒了一杯浓茶,深深的一饮而尽,赞了一声:“好茶!”
小红忙道:
“这是早先紫鹃姐姐送来的武夷山茶,就最后剩了这么点儿,二爷觉得好,明儿我再去讨要一些来。”
贾芸闻言笑道:
“你跟潇湘馆里莫非也熟悉?”
小红道:
“以前在怡红院的时候就常有往来,我和他们那儿的雪雁倒是极熟的。”
“雪雁?就是那个跟着林姑娘从苏州上来的小丫头?”
“正是的!”
小红点了点头,又说道,
“听雪雁说,林姑娘身子虚弱,平素很吃不惯府里的茶叶,唯独这武夷山顶的水仙茶最对她的脾胃,故而经月便要去采买一些来。只是这茶叶运到京城价费颇高,林姑娘的月钱倒是多半折在了其中。”
贾芸闻言。心中不由一动。
红楼原书之中多次提及这林黛玉有什么蹊跷的“不足之症”,后世也尝以“病美人”称之,依着曹雪芹的解释,乃是因为绛珠仙草为报神瑛侍者灌溉之德,修成女体,投胎为人,誓以泪还之的缘故,可是细细思来,却并不甚通,还泪自便还泪,何苦还要饶上一具“多愁多病的身儿”。仿佛这尘世中的一遭,只是为了受苦而来,况且既是仙界下凡,又怎的落入了薄命司警幻仙子的册中,种种色色,实在令人费解。
故而,贾芸对红楼开头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并不相信,那只是曹雪芹给红楼披上的一层真假难辨的薄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