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霏微,洗尽清秋,江城暮色萧索,极目所望的雨帘里霁霭散烟氤氲四野。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迷离的朦胧,黯淡的秋景也遮掩不住的一身亮白乍现与天地之间,锦衣飞扬,上好的冰绡使滚落其上的雨滴飞滚马蹄下,炸开一朵朵水花。浑如雪云的烈马纵驰如飞,风驰电掣的骏马在主人抿紧薄唇挥鞭一激下,引颈嘶鸣,仿佛体验到了主人内心难言的焦急,顿有脱缰之势,速度瞬间提到了极致。
暮色四合,远处绵延的城墙渐渐清晰,直到城门上的“常州”二字收进布满血丝的桃花眼中,白衣骑客才稍喘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不知雨水多还是汗水多的脸。
窝缩在城门下避雨的官兵好奇地看着谁在这个时候还在纵马奔驰,更让他们惊奇的是一直木立在城门前疑似泥人的一群人,在看到来人时忽然活过来似的激动万分地迎了上来,白衣骑客一挥手,牵着马跟众人离去。
一个年轻的官兵嘟囔道:“明明都湿透了,骑马那人还这么气派,就是脸上透着股狠劲。”
另一个稍有资历地官兵接道:“只怕这人来头不小,你没见来迎接他那群人中穿棉衣那个,他可是白记钱庄的庄家,古意街上十八家钱铺都是他的,可看见那个骑马的青年不也是毕恭毕敬么。”
年轻官兵来了兴致:“说也奇怪,这些日子阴雨绵绵的,这些钱庄的伙计倒是不见消停,就连街上的乞丐也多了,却不要饭,整日忙忙呼呼,这几日还添了不少带刀弄剑、进进出出的江湖人,别是要发生大事了吧。”
“能有什么大事,换天才叫大事,你我有饭吃,顾得家小温饱就成了,别管那么多闲事。”
雨幕依垂,黑夜渐渐来临。
李索,官兵口中白记钱庄的庄家,此刻正边走边向白衣骑客汇报:“二爷,按您的飞鸽传书吩咐,常州府一十八家钱铺帮工与丐帮的朋友们已经分头打探,并于三日前凭二爷手迹自江宁府婆婆处取得陷空岛令牌,调动长江七十二水寨散布江湖悬赏令。此外,已将展家二爷接至无名居。”
“可有他的消息?”
“至今全无。”李索将雨伞移到自家二爷头顶。
白玉堂停下脚步,闭眸深呼一口气,睁眼沉静道:“先去无名居。”
一进门,白玉堂便见到扶额坐在圈椅中的展晧,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急切:“展晧,猫儿他……”
一个月前,展昭陪同展晧夫妇回常州,一为探望父母,二则是到石虎山寻因问果。白玉堂本也要同去,只是因他盗了三宝,天子召见,欲将其收为国用,被展昭一番陈词打断了念头,不料一向与开封府不对盘的庞太师危言他藐视皇权,天子耳根软,就命其接替展昭公务三个月,以示惩戒。
纵有千万不甘,白玉堂也不能公然抗旨,只得老老实实留守开封。开封府琐事繁多,他一时也是毫无章法,混乱的日子里展晧的一封书信,更是让他失了分寸。
信很短,只有四个字——
展昭失踪。
失踪!白玉堂当即变色,只来得及将书信交与包拯,人便骑着惊帆骢踏上了前往常州府的征程。紧赶快走尚需七天的路程,他愣是在第五天夜幕时分赶到。在前来的路上,初始的震惊和失措渐渐回归理智,他预感展昭的失踪绝非意外,于是先后三封书信发往常州白家铺子、离常州最近的江宁酒坊和弟子遍天下的中原丐帮。寻人本是大海捞针之举,集众人之力,更有胜算,此事他绝不敢托大。
“半个月前三弟说要去虎神观看看,直到夜半方才回转,看起来很是疲惫。次日,又再次前往虎神观,这一去就无了踪迹。我前去寻找不见人踪,以为他动了游历的心思,在家等了三日渐觉不对,三弟心性体贴,绝不会不告而别,这才写信告知于你。”
“石虎山……”
白玉堂倏然起身,提了画影正欲举步,被展晧拽住:“大哥且慢!现下天色已晚,就是前去也查不到什么,不妨歇息一晚,明日再去。”
白玉堂心绪不宁地坐下,唤来李索问道:“江湖上可有什么传闻?”
李索道:“自展大人失踪至今,常州附近未曾见过展大人踪迹。据石虎山的猎户所言,曾见一蓝衣侠客在日暮时分骑马进了山林,一直未见其出来。小的便拿了画像给他认,果然是展大人无疑。因为传言山上精怪甚多,猎户便告诉他最好不要走夜路,展大人只说‘无妨’就进了深林。此后,丐帮弟子在山中只发现了展大人的坐骑,想把它牵回来,却是不走,后来多亏了展二爷亲去,才将它牵回。”
“望云骓?它在哪里?”
“就在后院马厩。”
马厩之中,望云骓正与惊帆骢比颈厮磨,看见白玉堂忽然打了个响鼻,不住地刨动蹄子,还把身子横转向他。
白玉堂眼睛一亮,望云骓颇通人性,指不定猫儿会在它身上留下什么线索。上前将望云骓仔细审视一遍,并无什么异状,白玉堂不解地皱起眉头。
望云骓甩甩马鬃,忽然去咬一旁惊帆骢的马鞍,显得极为躁动。
这些日子惊帆骢的脾气经过白玉堂磨练,更加骄横,不满地回头也去咬望云骓的马鞍,这一扯动,竟从马鞍里掉出一截红绳。
白玉堂心中一动,上前扯开两匹冤家,掀开惊帆骢的马鞍,轻轻一扯,就取出了倒勾在钉帽上的红线,火光下,一只被摩挲的圆滑润和的玉鼠,晃晃悠悠。
玉鼠的玉材极为普通,红绳的颜色也因为年久而发暗,嚣张的鼠样似乎也因温润的主人多年贴身佩戴而显出几分柔和。
白玉堂依稀可以看见自己七岁的自己拿起玉鼠戴在猫儿脖颈上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