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谨余怒未消,偏偏对方的手并不太老实,修长的手指偶尔滑过她的皮肤和掌心,带来一种微弱的电流般的触感。
回忆在顷刻间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她只感觉心头微微一窒,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乱了方寸……因为这是萧川的习惯,以前他牵着她的时候,也总喜欢这样。
前面坐着两个外人,南谨忍了又忍,终于低低地“哼”了一声。她声音极小,估计只有旁边那人能注意到。果然,下一刻萧川便转过脸来看了看她。
她以为他终于能有所收敛,结果他却反倒一声不吭地变本加厉,将她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为自己寻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南谨几乎快要目瞪口呆。
她记忆中的萧川虽然一贯既霸道又直接,但也不会对一个女人这样轻佻无礼。她和他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结果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顾她的意愿,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似乎对她的手很感兴趣,握住后便不肯再放开。直到刘家美的住处到了,车子停下来,他才主动松了力道。南谨趁势重重甩开他,赶在刘家美回头道谢之前端正地坐好,然后说:“我陪你回家,正好有事想问问你。”
她想,萧川的车是不能再坐了。这个男人太敏锐,或许他是已经发现了什么,才会这样一反常态地主动亲近她,亲近一个堪称陌生的女人。
结果没想到,就在她准备下车的时候,萧川突然开口说:“我在这里等你。”
“我等下自己坐计程车回去。”她才不想领情,迅速下车离开。
刘家美租住在很偏的地方,到了晚上周边连路灯都没有。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楼道,结果楼道里也没灯,南谨只好拿出手机照着,好几次差点儿撞到楼梯拐角处堆放的杂物。
到了顶层才知道,刘家美竟然住在业主私自违章搭建的露台上。小小的一个铁皮屋子,总共不过十平方米大小,白天太阳晒热了铁皮,到了深夜热气还是散不掉,钻进去仿佛进到蒸笼里。
刘家美也很不好意思,怕南谨觉得憋气,连忙搬了一张塑料小凳出来摆在门口,不让南谨进屋。
“屋里小,又热,还是坐在这里凉快。”刘家美朴实地笑笑。
露台上确实偶有凉风拂过。
这房子低,总共也就六层高,站在这里望出去,可以看见远远的地方耸立着高楼大厦,到了深夜还有霓虹兀自闪烁,像天上的星,遥不可及。
南谨没有坐,直截了当地问:“法院判的赔偿金是不是一直没到账?”
刘家美点点头。
意料之中。南谨又问:“今晚闹事的那些人呢?也是那家公司找来的?”
“不太清楚,可能是吧。”刘家美咬着嘴唇,半晌后才说:“南律师,你上次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份像样的稳定的工作,其实不是我不想找,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在夜市上打打零工他们都会来找麻烦,哪有正规的公司会要我这种人呢?”
“你的意思是,这半年多以来,他们一直在骚扰你?”
“有好多次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或许是无意间碰上的?真搞不懂。好像不管我躲到哪里,他们都能把我找出来。南律师,我也不怪大排档的老板,他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前两个月我在一家酒楼里洗碗,突然来了几个人把东西都给砸了,最后我还赔了酒楼一些钱,那儿的经理才肯放我走。”
南谨听得皱起眉:“为什么不报警?或者你可以告诉我。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离开沂市回老家去了。”
“老家早就没人了,况且我老公不在了,我一个寡妇回去干什么呢?在这里再艰难,好歹可以活下去吧。至于你说的报警,无凭无据,甚至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报呢?”
南谨无言以对。
她知道,刘家美并不是软弱的人,可对有些事情也只能认命。
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南谨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塞进刘家美手中,说:“这个你先拿着应急,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们再慢慢商量。”
刘家美朝信封口看了一眼,不禁“哎呀”了一声,急忙双手推拒回去:“南律师,这个我不能收!我有钱的,过日子足够了。”
南谨却不理她,径直将信封搁在门口的小凳子上,一把拦住刘家美的动作,说:“我先回去了,你等我的电话吧。”说完转身就走。
她走得急,刘家美在后头追得也急。两人一前一后从露台上下来,到了楼道里还拉扯了一番。一户住户听到响动出来察看,隔着防盗铁门冲她们凶道:“大晚上的,吵吵什么呢?!”
南谨借机劝住刘家美,让她拿好钱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刘家美的眼眶都红了,又压低声音连着道了好几次谢,才终于返回自己的小屋。
旧式居民楼的楼道又窄又黑,拐角处堆满了杂物。南谨对环境不熟悉,只能拿手机照着,走得小心翼翼。
可是刚下一层,便听见外面“嘭”的一声巨响,像是电线烧掉了。伴随着火花的亮光,一瞬间后整个世界都仿佛被黑暗笼罩。
炎夏还没过去,这样的晚上突然断了电,可以想象该有多难熬。
果然,很快就有住户们的哀叹声和咒骂声远远近近地响起来。
南谨握着手机,站在又窄又陡的楼梯上停顿了片刻,才重新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下走。
大楼内外全都漆黑一片,只剩下手机发出一点幽幽的白光。她走得慢,脚步声轻轻回荡在楼道里,下完一层还有一层,仿佛永远到不了尽头。
南谨又往下挪了一层,心里不由得有点发虚,手心里也渐渐浮出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