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自己是在天堂还是地狱呢?或者是另一个无限的轮回?
身体不觉得疼痛,只感到轻盈和舒适感。
但是,能听见大雨打在落地窗上的声音。
“我切断了你的痛觉神经。”优雅而熟悉的声音传入大脑,是错觉吗?
徐富贵睁开眼睛,阴暗的室内没有开灯,只有窗玻璃外透入阴沉的光线。那个人坐在暗处,一点火星明明灭灭,传来微渺的烟草气息,在光线的照射下,绿色和灰色的异色双瞳正盯着他看。
不,应该是错觉,只剩下绿色了。
“老板……艾德里安?”
“以你的伤势……再躺两个小时比较好。我的细胞已经修补了你绝大部分的外伤,但是内脏的伤口修补起来比较花时间。”
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现在徐富贵看清楚了,那是一支琥珀嘴的黑色烟斗。他记得老板以前是不习惯用烟斗的,但是那似乎不是重点,重点是……艾德里安恢复心智了吗?莫非是他救下了自己?
似乎能够感应到他的想法,坐在黑暗中的妖艳男人轻笑了一声。
“每次我发狂后的一个月都会很平静。所以在一个月内,你很安全……顺便,这次你做的事真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了。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可以突然爆发出击败赵老头的力量……我估计和那两个小鬼有关吧。那两人在引导你的成长。”
“……是啊。是他们两个。”徐富贵叹息道,然后他突然想起来询问,“那小无病和小无伤呢?老板你遇见他们了吗?”
艾德里安似乎犹豫了一下该怎么开口,然后他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在清醒过来之后,打算去自己查证一下这件事情的始末,然后在神龙会社的地盘上走了一圈。得益于他,我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事……”艾德里安意有所指地用烟斗敲敲自己的额头,“根据他的分析,这次冒险者之间的内战,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扰乱作梗,而本世界唯一一个有嫌疑做出这种事的东西,就只有狡猾的奈亚拉托提普了。那东西最喜欢干涉人类社会的进程,而且早就对冒险者们所代表的力量产生出了兴趣。”
“根据我和他的推测,这次蓝西装的异常行动也有可能与奈亚的阴谋有关。包括他上海之行目标的泄露、我莫名地被雇主指引前往地下拍卖场,并在之后与柏崎火并……一切看上去都太巧合了。有能力知道柏崎和我的恩怨,又可以操控神龙教团的人用人情雇佣我出手……到最后,三家冒险者势力的首脑都死了。蓝西装伤亡惨重,刚才听电台新闻,某座高档宾馆爆发神话生物级的小规模战役……嘿,连其余国度的特务机构都被他算计了一把。无人得益,局势混乱——全都是奈亚拉托提普掌控局面的明显特征。”
坐在黑暗中的艾德里安似乎无奈地晃了晃头。
“但又有谁能够猜测出本质就无法捉摸的奈亚拉托提普的目的呢?就算是他,也只是凡人中出类拔萃的优秀智能,没办法哪怕是最简单地揣摩奈亚拉托提普,三柱神之一的心意……”
在这个黑暗而绝望的宇宙中,奈亚拉托提普是仅次于“魔神之首”、“盲目痴愚之神”阿萨托斯的最高阶邪神,与“万物归一者”尤格。索托斯、“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莎布。尼古拉斯齐名的“蠕动的混沌”,地位更在克苏鲁等众多邪神之上。单纯以位格来看,这位邪神参与地球上的人类活动,就像是人类热衷于蚂蚁的社交一样,是至今未解的谜团。其余的邪神都长时间地作为某种“自然现象”而存在,却只有他始终保持着活跃。
“……”徐富贵总觉得,好像有一句很重要的话被自己漏过去了。
“在把你的命保住后,我去金茂大厦顶层看了看。”艾德里安平静地说,“张维新被*掉了,地上有那两个小鬼的血,但是没找到尸体。从伤口上判断,出手的是柏崎不作夫,我们和他也算是打过交道了,相当不好对付。”
“……”
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最后拼死的一击已经把那两个少年少女救了出来,没料到事态居然急转直下,徐富贵颓然地躺回床上。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身处于艾德里安的事务所,只是因为没开灯,室内一片昏暗,怪不得之前感到异样的熟悉。
大雨似乎一直没有停,阴沉的天空似乎向污浊的世界倾泻永不止息的怨恨与愤怒,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命运般,永恒地阴沉无光。
这个世界是被时间遗弃的世界,炼狱的锅底,聚集着所有残渣的世界。被邪神占据着的地球上,没有英雄,没有勇者,反抗者最大的希望,智者福尔摩斯也在此无谓地死去。在这里只有对未来彻底绝望的渣滓,逃避天国游戏试炼的失败者,被命运咀嚼干净,只剩下最后有着光鲜外表的残渣。
偏僻的基地世界,只在冒险者中口耳相传的,“可以放弃冒险者身份的世界”。每天都有冒险者永远定居在此地,每天都有人无谓地死去,每天也有更多懦夫涌来这里。
“最大的三个冒险者势力被奈亚灵活地毁灭,经过这次局部争斗后,大概会有几年时间里,冒险者会成为一盘散沙,再也无法凝聚与这个世界的本土国家抗衡的力量吧。”
艾德里安淡漠地分析眼前的形势,口气就像是这些与自己都毫不相关。然后他注意到了,躺在沙发上的徐富贵眼角的闪光。
“……你,哭了。”
“……没有。”小胖子用力擦去眼角的泪痕,“你看错了。”
“你哭了。”
确切无疑的陈述句。
徐富贵哽咽起来,他想止住自己的眼泪,但是这些软弱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滚下来:
“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我只是什么都干不成,从头到尾一事无成。想变强,却始终这么弱;想保护什么东西,却连两个小孩子也保护不了,只能缩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