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不堪羞辱,起码会愤起辩解几句,但是他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的身影带着深重的疲惫,将那一张支票握在手里,似是对命运彻底服从,不再对未来抱有任何幻想。
我从心底浮上一股悲凉,再也不对这个“天才”抱有任何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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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我把下午发生的事说给王沁听。
我本以为她听了之后也会一阵唏嘘,为沈冽的自毁前程感到遗憾。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非但没有唏嘘,反而还掐腰结结实实地把我大骂了一通。
“我说,你脑壳坏掉了?”王沁极其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三万块钱,你说给就给了,你富婆啊你!你好姐妹我也是个穷人,有这三万块钱,你怎么不拿来接济我啊!”
王沁气得咕嘟咕嘟灌了一大杯水,一抹嘴唇,又接着开骂:“苏荇啊苏荇,你都二十九岁的人了,怎么还天真得跟个少女似的?你就不能对陌生人长点心?我告诉你,今天你这三万块全算是肉包子打狗了!你就是那被人卖了还傻呵呵地给人数钱的!”
我扯扯王沁的手臂,“不能够嘛,我上次亲眼在医院看到他,多半是他亲人生了大病,急着用钱呢。”
谁知我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王沁立马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圣母呢?纯洁得跟一朵白莲花似的?你是不是平时韩剧看多了啊,这种狗血剧桥段是你随随便便就能碰上的吗?”王沁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停下来缓口气的功夫,立刻又酝酿了一场暴风雨洗礼:“好,咱们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是亲人生病了,正急需钱用呢,可这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你是他什么人啊,你就为他出这个钱?”
“我不是他老师吗!”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都这么求到我头上来了,难道我能硬着心肠说,不好意思,老师没钱吗?我反正是说不出口。”
“我说得出口,我脸皮厚,行了吧?”王沁翻了翻白眼,“你啊,就是有钱人家少奶奶当习惯了,随手一签就是三万支票。你签个两千的不行吗?”
“就当是我看中了他那幅画,出个三万块钱买下来收藏了,成吗?!”被王沁说得我真恼了,“你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呢?看他那个样子,根本不像是会说谎的人啊。”
“好嘛,你这逻辑太强大了!我对你说谎了,难道我会在我脸上些我是谎话精三个字吗?”王沁话嗤之以鼻。
“三万都花出去了你要我怎样?难道去找他把这笔钱要回来吗?”我急了,“难道你觉得他那幅画不值三万块钱吗?”
“亏你还是学画画的,这点道理你都拎不清!”王沁一拍桌子,“他只有成名成家了,你收藏他的画才值钱,他现在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你收藏他的画有个屁用啊,不过一张废纸!”
我眉头一皱,正要辩驳,王沁却摆了摆手道:““算了,你的钱怎么花你自己说了算。我替你操的哪门子心!”
王沁和我的金钱观念有很大的不同。她认为我的举动是浪费钱,是被坑了,但是我不这么认为。
我既不期待这幅画升值,也不指望学生多么的感激我。我只是在那个时间节点,选择了相信那个人,我相信他是真的迫切地需要这笔钱,而不是如王沁所说的,这是可耻的诈骗。
不过这种行为并非受理智驱使,而是某种玄之又玄的第六感,我没法向王沁解释。
三万块钱对我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它将近我五个月的工资,这笔钱出手之后,接下来我要过一段拮据的日子了。
☆、第三十二章 颠倒黑白
“沈冽?”我咀嚼着这个名字,“沈从文的沈,清冽的洌?”
“是的。”他简洁地答道。
我微微点头,很容易就联想到了之前那幅画:“怪不得你的签名logo是s&l,原来是你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闲话扯远了,弄清了他的名字,我理了理思路问道:“好了,沈冽,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视线却先四下观望了片刻。
我懂他动作里的潜台词,慢慢地朝着树荫下面人迹罕至的青藤走廊里踱过去,“这里很少有人经过,不会有人听到你的话的,你现在可以说了。”
他嘴唇微动,但到了嘴边的话却像被一道隐形的堤坝拦着,四个字来形容他的表情:难以启齿。
我猜到他心中为难,他不肯说,我也不好主动去问。
绿色树荫下环境幽静,空气清新。我装作观赏着绿色植物,静静等待着他开口。
“其实……”酝酿了半天,他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今天找你,是想跟你借钱。”
什么?
我听到他的话时,我几乎以为我的耳朵出了毛病。
凡是涉及到钱的话题都比较敏感,哪怕是要好的亲朋之间都不会轻易提及,现在以我们之间不算太熟的关系,他竟然跑来向我借钱?
虽然我心中很吃惊,但却没有立刻表现出来,而是顺着他的话不动声色地接了一句:“你想借多少?”
“三万。”这次他的回答没有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