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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叫魂和叫不回来嚣三娘(第1页)

嚣老太太为人如玉,刚毅果敢、光芒内敛,嚣如音的性子就不如她妈妈,底子有点漂浮。知女莫若母,嚣老太太知道这个女儿根基不厚,恐于玄门奥妙领悟不深,断绝祖宗传承。所以嚣老自幼教导女儿,皆以严厉为务,不求她灵窍忽开,悟到机括,但能功底扎实,墨守祖宗成规,延续法脉不至中殂也就可以了。古往今来,技艺传承也皆是如此,高徒捷才可遇不可求,多是庸才俗能之辈继承脉络,以待灵秀聪颖之子光大门楣。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日日早晚功课督促这些都不必繁述,针对嚣如音做事不够缜密这个毛病,嚣老太太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玄门法术虽然精奇,可以为人所不能为,可是练成和行法的条件也很苛刻,五行趋避稍有差池,轻则神魂受损,重则命丧黄泉,若是大拉拉的性格,又沉不住气,怎么能运用纯熟?

小时候的嚣如音性情粗疏又叛逆。怎么教都教不好,立下死规矩,耳提面命都是轻的,还是教不会,后来就动用荆条,也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还是不成材。直到后来出去了,遇上变故,伤了眼睛,落下残疾,方才悔悟,知道昔日母亲的用心良苦,自此于母亲教导谨记心上,勤加练习,从不敢忘。因此嚣如音虽然是天资有限,但是基本功扎实,规矩也不敢轻易逾越。

这次她离开旗坛之时,有情感波动所致,但是母亲的规矩她是不敢忘的,必须严格遵守工作规范——不可轻离旗坛,离开旗坛不过千米,必须使用山蚕丝连接,随时准备发动碧瑶驰空法,保证瞬间回到旗坛,这是事关性命的事,不能疏忽。

因此当骑马汉子挥刀砍来的时候,嚣如音能在飞梭之瞬回到旗坛,三五秒内挡刀、拔旗、收坛、刷旗门遁走,速度堪比遭遇查街、迅速收摊的路边摊主。汉子再次挥刀的时候,发现眼前空无一人,一时也搞不清状况,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说完了嚣如音,我们再说这两个骑马而来的精壮男子,大家一听精壮二字,不由就浮想联翩,想象下面会是什么样情形,我劝你们不要想太多,他们是来做另外一件事的。

之前我们说过,架设持续时间比较久的天罗地网,多是使用个人修炼的信物作为法桩。但是这种信物的修炼是需要时间的,而且持续的时间也是有限的。持续时间长短根据修炼的人道力深浅而定,在信物失效之前,一定要安排人来更换信物,或者一元一换,或一节一换,更有强者可以到一遁一换。此处天罗地网的架设者功力已然是深厚,可以做到一节一换,也就是说十五天就需要来一次更换法桩。这两位精壮汉子就是奉命更换法桩而来,后面那个年轻小伙子马褡裢里面鼓鼓囊囊的东西,就是要更换的法桩。

这亓家窝窝村真是个偏僻的所在,除了年下外出的男女返乡之外,平时真是见不到几个人出入,偏偏就在今天,就在此时,嚣如音就遇上了更换法桩的人。

这更换法桩两个人中的中年男子,遥遥地看见了道旁草地里插的赤火焰脚日月旗,一下子就勾起一段旧恨,故而抽刀就要斩断旗门,以报前仇。谁能料想,嚣如音突然出现,用离垢花挡住朴刀,一阵花雨过后,旗、人皆不见踪迹。

峤峒山嚣家牌坊前,竹墙忽地被一杆大旗刷开,嚣如音从旗门中跌将下来。她将日月旗抱于怀中,就地打了一个滚,减缓了落势,方蹲身而起。刚要起身,嚣如音就觉得肩头有点湿哒哒的,伸手一摸,是右肩上被划了三四寸的口子,不由一惊。还好口子不深,只伤了表皮,原来嚣三娘抛出离垢花之后,反身拔旗时,刀虽然被离垢花所挡,但是刀风余气依然不减锐利,才切入她的肩膀。来人是何人,嚣如音不知,但其用刀功力之深,实在可怖。

如今却顾不得感叹这些了,老娘变成纸片一张如今不能复原,赶快解决这个才是要紧事啊。嚣如音卷了日月旗,踉踉跄跄进了“爰矢宏谟”牌坊。行至自家院外,嚣如音敲响了榧子树上悬挂的云板,“当当---当---当当--当当”。一会儿无患榄枫林中传来脚步之声,二道旗门一闪,嚣家大院现出形象来,看家的尚妈妈站在眼前,两边还有两个举旗的妇人。

尚妈妈一看肩头流血的嚣如音,慌起神来,心疼地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啦?”说着就掏帕子出来要给嚣如音包扎,嚣如音示意她不用,把日月旗递给了旁边的妇人。尚妈妈搀扶着嚣如音往里走,忽然想起来:“唉?老夫人呐?没跟你一块回来?”嚣如音没有回答,尚妈妈见嚣如音面有悲戚之色,就没有追问,搀扶着她进院子去,回过头来吩咐妇人掩上旗门。

回到内室,摒去旁人,关上门,“尚妈妈!”嚣如音带着哭腔对着家中这位老仆说,从背包里掏出两个纸人。

嚣如音一直在强大的母亲卵翼下生活。有母亲的存在,她也能学着飒利地处理事情,可究竟这么大年纪了,没有完全独立自主地主过什么事。这次出去有母亲跟着,她还很有底气的,一旦母亲出了事,她能撑一阵儿,却也撑不了太久。如今对于这个母亲身边的尚妈妈,莫名升起一阵依赖感,感觉此时有她在身边可以商议,事情就不至于太糟糕。

“我妈……”嚣如音有点说不出话来,把两个纸人捧给尚妈妈。尚妈妈赶快在围裙上擦擦手,双手接过来,端详了一下说:“这是老夫人使用离魂散神术的时候,丢了魂魄,所以不能复原了。你不用慌,不打紧的,一会起坛叫魂,叫回来就好了。“嚣如音听见尚妈妈这样说,就安下心来,下午的阳光照进窗来,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位慈祥的老人是伴随自己生活了四十年的人,自己几乎日日与她相见,却从来没有认真注视过她。

“哎,这个是谁?”尚妈妈打开纸人,才发现两个纸人是手拉手的,便问嚣如音。嚣如音回答:“我也不知道,黑毛把我妈带回来就连着它。“

黑毛就是那头凉州草驴,全身皆灰,额头上有一撮黑毛。

“那不碍的,我们先叫老夫人。”尚妈妈察觉了嚣如音现在的踌躇,加重说话语气,务必表现的态度笃定,好让驱散嚣如音的紧张情绪。“我叫她们去乾宫收拾法坛去,你去准备招魂幡。”尚妈妈把纸人小心还给嚣如音,自己就出去招呼人去了。

家中人手多,招魂坛很快就收拾好了。嚣老太太魂失西北,所以用了嚣家乾金方向的坛口。嬷嬷们洒扫干净法坛,主神位、五供香烛鲜花、盐脯等物摆设齐整,留有六人守坛,余人退出。

尚妈妈披挂而出,头扎五翎大冠,身披带毛白鹿皮对襟小褂,上面遍挂稀奇银饰叮当乱响,腰系凤尾裙,足蹬鹿皮靴,一手执神鼓,一手执鼓槌。

嚣如音也换了服饰,一身雪白绣银滚蓝牙的打扮,以应六白宫位,上身偏襟褂,下身马面裙,手里举着一杆两米的竹竿,竿头挑着一道黑底白字的长幡,上面用篆书绣着着:“随我来”。轻摇长幡,幡尾随风摆动,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嚣如音把两个纸人交给尚妈妈,尚妈妈把纸人放在法坛之上,回头给嚣如音一张符纸,说:“把你妈的名字写上,粘在招魂幡尾上。”

嚣如音愣了,她怯怯地问:“尚妈妈……我妈大名叫什么?”

尚妈妈回头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说:“她叫嚣陨霜,陨石的陨,霜雪的霜。”

嚣如音如是写完贴好,尚妈妈开始召唤仪式了。

只见她先是有节奏地敲打神鼓,口中长一句短一句地唱念,继而开始围绕法坛又唱又跳,最后回到坛前,手舞足蹈进入癫狂的状态,然后突然停下来,跳起来,用手在空中猛地一抓,大喊:“找着了!快喊!”

嚣如音便开始晃动招魂幡,拉长了声音喊:“嚣---陨---霜---,快---回---来---,嚣---陨---霜---,快----回---来----,……”声音凄厉哀婉,如哭似号,猿啼巫峡,杜宇泣血,断人心肠,在这空谷中回荡,叫听着的人汗毛直竖。

随着嚣如音的喊叫声,一声尚妈妈在空中的手似乎也逐渐拉了下来,”嗨!“尚妈妈终于揪下了什么,往纸人上一推,”膨“一阵青烟过去,法坛上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嚣老太太,一个居然是失踪半年多的嚣三娘!

“啊~~~”嚣老太太长呻了一声,渐渐缓过来,尚妈妈赶快前去把她扶起,“老夫人,您可回来了。”这时的嚣老太太已经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自己家的地界,心放下来了。在尚妈妈的搀扶下坐起来。

可是一边的嚣三娘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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