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锦生爹投到愍致山门下,改名亓慕水,得到愍致山的悉心教导,三两个月内就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加之愍致山十分在乎自己的容颜,曾经用过很多功夫在驻颜之术上,别的功夫不敢说宇内独步,这护肤的手段倒是无出其右者。还有些搞出的东西他都没有人做实验,正好亓慕水来了,就哄骗他是极好的东西,胡七八糟地往他脸上胡噜。你还别说,还真有些效果,三涂两抹,亓慕水一张皱巴巴的老脸,竟然像要拽开了一样,年轻了十来岁的样子。铁鹞子门中其他支派的弟子们原不屑于跟随愍致山的,如今看到亓慕水的变化,居然有些心意动摇,有些艳羡他的际遇,对于愍致山也尊敬起来。
愍致山对他这第一个弟子确实不错,可是亓慕水自己心里却有七分在愍家,还有三分在自家。为何这样说呢?这几个月来,亓慕水的这些个经历,真是颠覆他以往对世界的认知。可他内心中真就完全被这些变化所迷惑了吗?不是的,他是一个心狠意毒的人,强忍着内心的波动,努力适应眼前的一切,在内心中还有别的想法。
之前我们说过,亓慕水捡锦生的时候,随身带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有一本旧书,五色旗,银鞘刀,一个木牌并两根金条。金条叫他花了,书什么的留下来了。上一次愍敬山去亓家窝窝村的时候,老玉头把自己的残卷献了出来,愍敬山对老玉头的书非常看重,仅仅取之一观,就给予重金。
在一边伺候的亓慕水就想起自己的布包里面就有这样类似的一本书,感觉还要比老玉头的齐全。他比老玉头有心眼,不想把书就这样拱手献给愍敬山。既然愍敬山愿意花十两银子看一看老玉头的残卷,那么他就应该愿意为自己的这本书花更多的钱。老玉头的书值这个钱是因为愍敬山如今急用,所以愍敬山愿意花钱,若是自己当时也拿出来,它在愍敬山那里的价值就降低了。自己不着急往外拿,好东西总是好东西,不急于此一时,耐得住性子才能享得起大富贵。
可惜当时事情的发生的太突然,嚣老太太她们使用十力婆律香炸了亓家窝窝村,自己仓促出逃,没有能把书一并带出来。不过自嚣三娘盗书之后,自己将灰布包藏在十分稳妥的地方,只等以后有机会将它取出即可。
在愍家居住的这一段时间,亓慕水的思想又发生了变化,他亲眼见到了玄门法术的精妙神奇,愍家如今的富贵都是依靠法术取得的,自己如何不能留着这密册,也成就一番功业呢?何苦来在愍家寄人篱下,等着他们施舍?
有了这个主意,他便常在无事时盘算,度量如何才能实现自己的小目标。
愍家虽然富贵,可也是不养闲人,亓慕水在愍致山处学艺已满百日。经过测试,已经可以出去做事,为愍家创造财富了。头几次办事都有愍家子弟一起跟着,亓慕水干得很尽心尽力。因为获利颇丰,愍敬山和愍致山都对他感到满意,渐渐地就派他一些单独出去的差事。即便如此,亓慕水也是不敢轻易变化,他在默默等待时机,要用最难令人察觉的方式取到密册。
终于等到这一天,愍家在蒲池村有一件不大不小的勾当,要派一人亲跑一趟,亓慕水就主动请缨。说是蒲池村是他死去老伴的娘家,自己以前去过,路途很熟,可以快去快回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愍致山就答应了。
走在往蒲池村的路上,亓慕水心里盘算着:“蒲池村离亓家窝窝村只有二十里地,可以从前面的岔路口先去亓家窝窝。我如果连用“瞬目渡千劫”就可以把路程缩短一半多,拿了东西再去蒲池村一点也不耽误。“
就这样他进入了亓家窝窝村。他刚到村口就看见了赤火焰脚日月旗在迎风飘扬,旗下站着郗薇儿守旗坛,不由心中一惊,急忙把马躲赶在路边的树丛之中:“哎呀,怎么这里会有人?在愍家,久听嚣家擅长旗门穿行,莫非这就是?他们来亓家窝窝村干什么呢?是不是嚣三娘醒来了,告诉她们我这里有密册的事了?不应该啊,嚣三娘的魂魄如今囚禁在五爷愍效山那里,根本跑不出来,她怎么能醒呢。”
亓慕水猜不透嚣家的人为何出现在此处,他又不知道最近在嚣家发生的事,如何能猜到。对他来说,嚣家为何要来此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今天要不要回家把书取走,能不能取走,怎么取走的问题。
他如今在愍家门下为徒,若是让愍家人知道他有藏私之心,他在愍家就混不下去了。这次他有机会不露声色地回来把书取走,是难得的机会,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这种方便了。况且在此处见到嚣家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们也是来找书的,万一被她们抢先一步找到,自己的未来就一眼望到边了。所以最好就是在这一次把书取回去。
可是怎么取?自己在愍家学艺才一百来天,对付一般老百姓还行,对付嚣家的人,他是没有这个胆量的,毕竟愍敬山面对嚣家人的进攻时也是落荒而逃的,明着跟她们对抗肯定不行。就连眼前这个守旗门的女子,自己能打过她也不能打草惊蛇,万一不能环毙命,她叫嚷起来,招来同伴,自己就要吃亏,耽误了回去交差的时间,愍家追究起来也是麻烦。何况自己的目的是取密册,不是跟谁来分胜负的,直接对抗是不明智的。
最好的方法就是蛇行鳞潜,隐蔽身形,悄悄取回密册,再悄悄离开。不与她们打照面,不缠斗,不浪费时间,也不耽搁回去交差的时间。
想到这里,亓慕水看好了远处的几个隐蔽点,估算着自己可以切换过去,栓好了马匹,在地上画了一个九宫明堂,暗暗掐指巡纹,默念口诀,提步往乾六宫迈去,脚刚一踏六宫,人就凭空消失了!往前一看,他已经越过村前小河,出现在了村南第一户人家的断墙边,脚下画的九宫明堂也同时移动到这里了,再往北一点就是郗薇儿守的旗坛。亓慕水蔽在墙角偷偷看了一眼郗薇儿,她正向北边张望,并没有注意身后的自己。
亓慕水心里略微放心一些了,准备走下一步。可他移动的距离有限,前面就是郗薇儿,再往前一点道路两旁的房舍多被炸塌,没有合适的躲避之处。“瞬目渡千劫”的名字好像很牛,可是它不但要受制于施法者的能力,距离有限,还有一点就是必须是目光所及之处,否则,即便有一墙的距离,施法者看不到墙另外一边的地方,就没有办法穿越。这个和神?穿行不同,神?穿行不计地点,不论能否看见都可穿行,可是没有办法控制方向,只能随机游走。
亓慕水在断墙后仔细端详,发现在东北方向九丈左右有一处断垣,两边都有遮蔽,就是高度不太够,自己只能试一下。他掐住手诀,蹲下身子,脚往东北艮八宫挪了一下,顷刻就移动到了那里。他移动过去的时候,碰倒了那边地上倒着的一根檩条,发出响声,惊的郗薇儿一激灵,忙转头看去,却见一只老母鸡扑棱棱飞出来,随口骂了一句:“扁毛畜生,吓死我了。”俯身捡起一块石头丢了过去。把趴在地上的亓慕水吓得一身冷汗。
过了郗薇儿,再用瞬目渡劫就没有那么多忌讳了,亓慕水左右轮换三两次就到了自己家的胡同口。亓慕水家这趟胡同头上是他本家老婶子的房子,这个本家婶子是个老寡妇,住的房子还是土坯房,前几年去世之后,没有人住,房子越发破败了。那一夜发生爆炸时,此处隔着爆炸处已经挺远了,前面一排房子虽然屋顶塌了,但是墙还没事,有蔽身之处,可是这个老婶子家的土坯房就不行,一股脑成了瓦砾堆。
他躲在这里往南边看郗薇儿时,他身后可没有挡着的了。正在这时,嚣如音和古念衿、亓锦生采了“万岩秋”往回走了。亓锦生心里想着回家看看,还不知道要怎么提呢,忽然一眼看见了胡同口闪过一个人影,看走路的姿势像极了自己的爹,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锦生这样一叫,正在和古念衿说话的嚣如音立刻警觉起来。她这一生中,最恨的就是亓锦生的爹,这次嚣老太太让亓锦生一起跟着来,她就很不高兴,对他爱搭不理的。锦生见人影闪进自己家的胡同,忙追了过去,嚣如音则紧跟其后。古念衿不知二人为何突然追出去的,但是她清醒地知道这一次她来是要采药的。这个要是为了救狩璇玑的,一定要保护好它,不能出意外,她并没有先跟着嚣如音追过去,而是先去了郗薇儿镇守的旗坛。
锦生追到自己家门口时,却没有了人影,莫非是自己太想自己的爹,以至于看花眼了?自己家的大门早已经被烧毁,房子的屋顶也塌了半边,夏天雨水勤院子里早已经长满了青草,不由心中一阵悲凉。他缓步走进院中,看着自己用来耕地的犁铧还立在墙角,犁头已经生锈了,他捡起来一柄锄头,摸了摸熟悉的锄柄,想起了在亓家窝窝的日子,有些舍不得,就打算把它带回去。
他走进屋里,想看一看,还有什么能拿走的东西。嗯?他的目光立刻落在了自己家水缸的位置。他忙上前查看,原来是自家的水缸被移动了位置,因为屋顶塌陷之后,阳光照进来,地上到处长满了杂草和青苔,稍微有一点变动,马上就能看出来。水缸被人移动了两三指的痕迹已经非常明显了,而且周围的青苔也有被踩踏的痕迹。锦生把水缸挪开,底部现出一个木盒来,木盒的盖子不知道丢到哪去了,但是看干湿程度,显然是被刚刚揭开的。“刚才我看见的人肯定是我爹!“锦生心里认定了,他大声喊:”爹!爹!。你在哪啊?你还好吧?你出来见见我吧。“再看锦生,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嚣如音原在门口没有进来,一听锦生喊爹,以为他发现了他爹,抽出雁翎刀就冲了进来。可她刚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有动静,忙转身查看,只觉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了,门口原先倒着的一堆土坯却不见了。不好!怪不得刚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呢,这门内土地上长满了杂草,门口的这堆土上却一根草也没有,原来是人伪装成的。她急忙追了出去,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兵器相撞的声音,她剑指疾画,脚踩北斗方位,使出“走星过桥”,一步就闪到了胡同口。旗坛里郗薇儿和古念衿截住亓慕水,正在缠斗。亓慕水手使一对凝阳透玉环,上下翻飞,招招凌厉,郗薇儿用榄枫木骨朵,左右挥舞,步步为营,古念衿在一旁使一把药锄助攻,一时还看不出胜负。
嚣如音认得是锦生爹亓慕水,最是痛恨,只是纳罕,几月不见,他怎么如此年轻厉害。她一招手,揽住身上的山蚕丝,发动碧瑶驰空法,倏忽之间,就来到旗坛面前,要生擒亓慕水,问出女儿魂魄的下落。
亓慕水正和二女缠斗,“啊呀”一声,古念衿的药锄被透玉环崩飞。亓慕水感觉自己有力胜她们,正要全力攻击郗薇儿时,却不料一阵青影闪过,眼前多了一个嚣如音,还没等他反映过来,雁翎刀已经劈到眼前了。这老贼也是机变,手诀一掐,倒退一步,一瞬间已经在七八丈以外了,又见人影闪动,他已经过桥了,亓慕水三两下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嚣如音等人来此采药,已经浪费了时间,旗门穿行的时间快到了。若是此番追去,再有什么意外也是不好,只好放弃。回头询问了郗、古二人有无受伤,二人回答并没有什么事,嚣如音才放心。这时亓锦生方从胡同里追出来问:“夫人,刚才那个人是不是我爹啊?”
嚣如音心里一动,停顿了一下说:“没看真着,觉得不像啊,这个人可年轻的,四十上下的样子,不会是你爹的。你刚才在家里有什么发现没有啊?”
锦生说:“我发现家里水缸下面藏着的东西被人拿走了,以为是我爹拿走的呢。”
“哦。”嚣如音再没有说什么。
古念衿的药锄被亓慕水用透玉环崩出去了,她跑过去捡来。刚弯腰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块黑漆漆的木牌,便顺手捡起来了。这块木牌一面粘了灰,一面还是干净的,像是刚刚落地的东西,回想起来,刚才亓慕水遁走时,就在这里落的脚,想必是他遗落的了。
她不是一个咋咋呼呼的人,悄悄袖了,回归本队。几个人把东西都收拾稳妥了,发动旗门回了嚣家大院。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