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到厨下的豆大娘接到了贠妈妈的纸鸢传书,打发小丫头鹊儿给在奈何林中的青春姑娘送牛眼睛。
此时留在嚣家的管家女人中,以禤嬷嬷的资历最老,全家上下自有一种默契,有事皆来找她商议。当此非常之时,鹊儿要出门,豆大娘自然要过来说一声。毕竟这个时候,很难说家里有谁就是内鬼,谁不是内鬼。禤嬷嬷按常理检查鹊儿罐子里的东西,还真是拿药水腌的牛眼睛。老太太在的时候,平日里修法也用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禤嬷嬷在外面还帮着采买过几次。东西买回来之后,好存放的,像是药材、矿石、干货,就放在库房,生鲜之物则是交给豆大娘保存。厨下有一口地窖,里面存着各种大瓷缸,里面盛满了豆大娘配制的药水。说来也奇,拿这药水泡着的鱼呀,肉啊什么的,五冬六夏都不肯坏,吃起来的味道也跟刚宰杀的一样。大家也别疑心,这么一大罐子新鲜牛眼睛,豆大娘打哪弄的?她又不能出门,怎么一接着贠妈妈的信儿,立时就剜好了?那嚣家得养多少牛啊?
贠妈妈养的血螺,不用它的时候,十天半月给它投食一次就好,要是用它炼魔时,就得一时一投,要是有急用,榖州城一天也杀不几头牛,现抓哪里来的及?贠妈妈好多年前与榖州城的色目街下了订,预订下他们所有的牛眼睛,隔三差五地派人去取回来,几年下来就攒了不少。
这种事禤嬷嬷也是知道的,但今天她非要小鹊儿打开罐子看看,里面是不是真装了牛眼睛,这叫豆大娘有些不快。虽说禤嬷嬷年纪大、资历老,又在外行商,替嚣家赚了不少钱,在老太太跟前说得上话儿,但说到底,大家是一样的管家女人,级别也没差,跟你来说一声,是敬着你,你倒真把自己当当家人了,还搜检起来豆大娘了,豆大娘心里总不免一阵隔痒。
郗四嫂带着小鹊儿到门上去,豆大娘也拉着脸回到厨下做饭去了。
郗四嫂撤去门前的禁制,放鹊儿出去,塞给她一张隐身牌,叮嘱她一路上警觉点,觉得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千万别慌张,用这牌子隐住身形,一动不动,静静等待,一定可以躲过危险去的。
鹊儿看了一眼这位长相憨厚的大嫂子,心中不由一暖。平日里自己和她也没有太多交情,也就是轮班往织房送饭时,见过几面儿,把食盒子放下就走的。自己无事求着她,她也没事求着自己,实犯不着打交道的。郗四嫂却能在这个时候,替自己着想,把她好不容易炼成的隐身牌给自己用,顿时觉得郗四嫂就好像自己亲嫂子一般。人呐,都是精力有限的,顾着自己都不够使的,哪有那么多闲心思顾别人,就是至亲眷属也未必能顾得上你,但凡有个人肯为自己分一点心神,都能叫咱们铭记五内。鹊儿年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红着眼圈,答应着接过隐身牌,系在了腰间,出门去了。
鹊儿挪动莲步,提着瓦罐,先是穿过门前的院场,踏上了寒漪池上飞梁。刚走上飞梁,鹊儿就觉得一股寒意侵衣,不由连打了几个喷嚏。现在才是初秋,寒漪池上却漂浮着一层寒雾,桥墩处则已经结上了清霜,鹊儿走过的桥面留下了一串结冻的脚印。鹊儿不敢久留,快走几步通过飞梁,往奈何林中走去。
鹊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榄枫树林中。
镜头又重新回到飞梁之上,呀,刚才鹊儿走过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一串脚印!而且脚印非常奇怪,每个脚印只有脚后跟……
从寒漪池到青春姑娘守着的草庐,有四五里地的距离,鹊儿不会走星过桥,她怕耽误了青春姑娘的使用,一路上连走带跑,也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奈何林的出口附近。
因为鹊儿以前也来给早起摘榄枫叶的姑娘们送过饭,对这里的路是极稔熟的,等她赶到草庐所在的地方时,却看见,原先草庐所在的地方只有一片草地而已。鹊儿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在附近又兜转了几圈,看见了上次送饭时坐着歇脚的的木头桩子,方才确定就是这个地方没错的。可是草庐去哪里了呢?
纸鸢传书是贠妈妈发的,她老人家是极可靠的人,绝对不能说瞎话,即让送到草庐来,又没有说草庐位置变动了,就应该在原来的地方没错的。
“青春姐,青春姐,你在哪里?我是厨房的鹊儿啊,贠妈妈叫豆大娘安排我过来给你送牛眼睛的,你要在的话,回我一声,我交了牛眼睛好回去回事。“鹊儿站在树墩子旁朝林子里喊道。
鹊儿静静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应,心想:嚣家有资历的人多会些奇法,此时兴许正在施法,自己别没有眼力价,一个劲儿在这里咋呼,扰了青春这个大丫头的事,回头少不了受罚的。于是鹊儿便把装牛眼睛的罐子放在树墩子上,说道:“青春姐,你要是不方便出来拿,我把牛眼睛先放在这里了,要是一会儿您得空了,过来取就是。”
鹊儿转身就要走,转念一想:“也没亲眼见青春姐把牛眼睛拿了,回去大娘问我差事办的怎么样?我怎么回她?这差事算是办成了还是没办成?这奈何林是没有外人,可地上有狗獾子,天上有老鸹,万一叫它们闻着味过来,把牛眼睛糟蹋了,耽误了青春姐的营生,又该被大娘罚了。唉!反正没有旁的事,慌的什么,在这里等等也使的。总叫事情办妥帖了再回去吧。可青春姐为什么不出来呢?是不是要行秘法,忌讳旁人在场?我若是在此地不走,也是不合适。哪该如何是好?”
鹊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在左右为难,手正好碰到了腰间的隐身牌,“哎?这不是有隐身牌么?我假装离开,走到树后人瞧不见的地方,用上这牌子,再回来等着,亲眼看见了青春姐把牛眼睛取了,即能回去交差,还不得罪青春姐。哈哈哈,多亏了郗四嫂啊,要不然哪来这么合适的事情去。”鹊儿童心大起一边往后退,一边依着郗四嫂所说使用之法,激活了隐身牌,隐身牌也是一个天域,可以扭曲光线,隐藏身形,只不过范围非常小,只对手持隐身牌的人起作用。
隐身牌作用发动之时,鹊儿正走过一棵榄枫树,树上枝叶繁茂,投下浓浓的树荫,鹊儿的身子如水滴一样落进了这片树荫。
血螺天域内,青春已经急的额头冒汗了,现在她手中的牛眼睛已经被血螺全部吃光,还有一字不到,血螺就该下一次进食了。倘若不给血螺进食,血螺暴怒必将反噬,不但会攻击自己,就连后面入定的大小姐也会攻击。但要走出血螺天域,去外面取小鹊儿送来的牛眼睛,她也是不敢。
因为她明显地感到,小鹊儿不是一个人来的!
有一个天域能量强过自己好多倍的人,一直跟在鹊儿身后。鹊儿把牛眼睛放下之后,此人就一直守在树墩子附近。他想干什么?
此人隐藏身形,跟踪鹊儿,肯定是没有好意图的,之所以没有立刻发难,怕是不知道血螺天域的破解之法,不得其门而入,于是就想着守株待兔,等自己出来取牛眼睛的时候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