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马车,离了他身侧,沈关越满身皆是一股肃杀之气,轻甲映着日光,直叫人胆寒。
大道上的雪太脏,沈关越知他喜洁,特意走到巷口梅花树下。
不过短短几步路,却好像让江怀砚看尽了一生。
青梅竹马数十载,他一直都以为他们两个是水到渠成,举案齐眉。
可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原来相敬如宾的岁月之下,一定是有人在退让在负重前行,才会让日子看起来如此地安静。
万军之中杀伐果断的沈关越,在他面前丢盔弃甲,卸下满身杀气。
只为轻声唤一句,阿砚。
仿佛他是他的稀世珍宝。
可也正是因为他,困了这头狼崽子一生。
沈关越,本该是驰骋大漠的战神,带着长平军横扫蛮夷。
而不是在金陵,在长平侯府,做一个闲散侯爵,与他过什么岁月静好。
江怀砚动了动,将袖中一直藏着的那小瓷瓶子拿出来,倒了几颗小药丸含在嘴里。
一粒封喉的毒药有些苦涩,在舌尖缓缓蔓延。
三年前,他曾身披凤冠霞帔,带着嫁妆风光十里大嫁入长平侯府。
三年后,在那条他迎娶他的金陵大道上。
他要放沈关越自由。
刑场之上,他没有告诉沈关越,那封递上去交给圣上的书信,是他写给沈关越的和离书。
今日之后,他便只是江家子,而非沈氏妻。
等他死了,沈关越不必交出兵符。
甚至可以带着大军杀回云台,携貂穿山越海,长风斩北斗。
这便够了。
透过重重门帘,潇潇雨雪。
江怀砚好像看到沈关越扭头跑了回来,手中折下的梅枝零落一地。
又好像看见沈关越依旧无知无觉,伸手勾着梅枝,等簌簌雪落。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天光骤然消散,唯余满地落雪。
……
喉咙间药物的苦涩感还在,只是湿润的味道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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