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长明走在前面,这边便不亮了,只剩一点微光,夜色中河长明的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他素来穿着得体,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弄得有些狼狈,不过好在他气质出尘,即便落魄也不似凡夫俗子。
风将河长明蓝紫色的长袖拂了起来,他的袖口用金线绣着天上银河,此刻随风而动,像一簇会动的流光。
河长明停在一座无名碑前,接着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
墓碑老旧不堪,已经许久没有擦拭过。
赵珩递来自己的手绢,体贴道:“和你父亲说说话吧,我去旁边等你。”
谁知何长明却说:“不用,你不用走。”
赵珩心中一动,连带着看河长明的目光都柔和起来。
河长明用赵珩的手绢擦拭墓碑,很平整的一块石头,上面只有零星划痕,除此以外一个字也没有。
民间重视婚葬嫁娶,除非是有罪之人或身份不明的人,一般不会留下无字碑。
赵珩奇怪道:“为何碑上不刻名字?”
河长明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停止动作,他擦了半晌,将石碑上的灰尘尽数擦去,然后笑了笑,轻声说:“爹,你好福气,这是宸王的手绢。”
赵珩觉得河长明的语气有些奇怪,但还没体会分明,便听河长明接着说:“我带他来看你了。”
赵珩低垂视线,可以看见河长明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有些怔然,河长明跟了他三年,真正笑起来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赵珩伸出手去,抚了抚河长明的头顶,接着蹲下去,从河长明手中拿过手绢,抖了抖灰,又把墓碑底下的台子擦了擦。
河长明侧身看着他,目光晦涩不明:“王爷千金之体,何必如此。”
“因为这是你父亲。”赵珩说,“我不觉得有什么。”
河长明觉得好笑:“可王爷连我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赵珩宠溺地捏了捏河长明的鼻子,“你父亲是都津的活神仙,据传三岁通灵,五岁断吉凶,八岁就能预言祸福。”
河长明盯着赵珩看了一会,然后转过去,问了句能掉脑袋的话:“王爷,您可以跪下吗?”
赵珩这辈子只跪过皇帝,现在蹲在这儿已经是给了河长明极大的荣宠。河长明从未对他提过非分要求,赵珩并不情愿,沉声说:“长明,我虽然喜欢你,但我毕竟是皇子。”
河长明抬起眼睛:“王爷说喜欢我。”
赵珩点头:“是。”
河长明继而问道:“王爷口中的喜欢指的是什么?”
赵珩想了想,他与河长明相识三年,他看中河长明的样貌、身体,看中他卜卦问道的能力,他们的关系仅仅止于床上,可那日他离开长陵,竟要求河长明一起离开,赵珩明白,那是他想和河长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