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似乎顷刻间陷落,满目灰暗,他心中只剩下这个名字在极力呼喊,似欲涨破胸腔,可是无论怎样努力,都不能冲破喉咙,只有短促痛苦的哽泣,伴随着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不在了。
以后他穷遍天涯,也再找不到她了。
斜阳隐去,夜色降临。
夜色淡去,晨光潜入,渐渐接近靠墙而坐的一个人。
霍斯北双眼通红,木然地望着脚尖。窗帘随风拂动,那一缕光在他小腿上跳脱不停。
“霍先生,请问你需要什么服务吗?”房间内的通讯屏倏然亮起。这是莫斯星旅馆的贴心服务,客人自昨日中午入住,未曾出来,夜间不曾启用照明系统,已达到需要关怀慰问的警戒线。
霍斯北的目光缓缓地从脚尖移向对面墙上的通讯屏。
机器人柔和的声音在不断重复。
半晌,霍斯北的神色渐渐清明,他想起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陈副官吗?我是霍斯北。”洗漱过后,他面无表情,半垂眸,掩了哀悔悲伤。
陈副官早就对他上级霍斯东的冷气场习以为常,此时对这位容貌相似一脸僵木的长官亲弟弟也没多大感觉,更何况这些天舰队有任务,事务繁多,他和霍斯东一样,语速极快地说道:“是的,霍长官有重要会议,这段时间不接外部视讯信息,他向我交代过,小霍先生如果有话,可以让我转告。”
“……我大哥给我的宣传视频,是……真人真事吗?”霍斯北说得断断续续,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将问话完整地说出来。
“是,都是英雄事迹。”陈副官答得很快,艾杜军区的宣传资料还是霍斯东让他给找出来的。英雄事迹年年有,各军区各系统年年会树典型,制作宣传片,通报全军深入学习。伊兰的这个短片夹杂在今年艾杜最新的宣传专辑中,也送到了霍斯东处,长官略略看过后自然交给副官归档处理,以后给士兵的思想教育工作需要用哪段就哪段。
霍斯北的心犹如被掏空了一般,再说不出话,他连心存幻想都不能了。
“小霍先生,你有什么话要我转告霍长官吗?”
“……没有了,谢谢。”霍斯北切断了视讯。
陈副官有些疑惑,不过他只以为两兄弟要当面说体己话。
霍斯东对公事私事向来分得极清楚,弟弟的私事他不会吩咐底下人去做,再说这里头还牵涉到他要请托外系统的朋友,只是他太忙,这段时间高级军官的重要会议须屏蔽一切外部通讯,才让霍斯北回个话给他副官,等他回去就处理。
陈副官不知就里,尽管满头雾水,但他事情多,马上就去忙他自己的了,只等霍斯东回来后问起,如实复述就可以。
霍斯北又看了一遍视频,他攥着迷泪之珠,力气大得似乎要按进胸膛去,在爆炸发生前立即将视频中断,这样他才能坚持住,不至于倒下去。
视频中的伊兰没有霍斯北印象中最爱的那种温婉又狡黠的笑容,她平静,淡然,孤独。
霍斯北颤抖着手指一寸寸描摹着她的眉眼。
又是黄昏,霍斯北终于走出旅馆。
此时有一个航班飞离莫斯星,却不是回图朵主星的。
临登舰前,霍斯北再次回望莫斯星的航空港大厅,朝一个角落定定看了两秒,然后一步步走过去。
他闭着眼睛俯首。
多年前,她曾在这里巧笑嫣然地接他。
她若仍在,此时他正以额头相抵,问她安好。
周遭却是什么都没有。
霍斯北默立着,手在发抖。他想伸手去拢住她,但清晰地知道他面前是空气。
他猛然转头,疾步前行,身后的大厅空缈冷寂,和他此刻的心一样。
在航空舰上,他没有打开休息舱的照明灯,仰头背靠着舱壁,任自己被漆黑包裹着。
黑暗狭小的休息舱很静很静,只除了两下压抑至极的短促抽吸声。
夜半时,霍斯北登录了冒险家协会网站,寻求去往流花三号的探险队伍。
“任何方式都可以接受。”他在任务发布栏中挑选了这条备注。
随后他填写了休学申请,又分别给父母写了一封说明邮件。申请表格和邮件都设定在月底发送,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到达离流花三号最近的边防星球。
去流花三号,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再没有任何事比它重要,即使困难重重,即使归期未定,他也必须完成。
因为有一个人长眠在那里。
因为他想去和她说一会话,免她一刻孤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