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出口,韩翊便马上意识到自己失了言。眼前的这几位,除了张良和陈馀,大多都是乱世中出来的新贵,谁都不傻,虽然知道建立统一的王朝是大势所趋,但还是没有人希望再出一个大秦朝把他们的既得利益统统收走。
伤疤在那,是谁造成的不要紧,但是戳到痛处的人不可原谅,这是最基本的人情常识。韩翊现在的能力还很微弱,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甚至都不用手指头,就能让他零落成泥。
这时有一两人眼神的余光已经瞟过了陈馀,看陈馀在那装愣,在赵国的地界上不好发作,都冷冷地坐在原处。陈馀是个乱世枭雄,在他的眼里,只有更大的利益,韩翊得马上找到解决的办法,不然害了松子,也会害了自己。
“听说洛阳的真娘以前是秦宫的女史;现在的松子,随着她阿母被前朝流放到蜀中后,全家为奴,身世也是凋零。
前朝的华服一族现如今任现在的贵人驱策,可见现如今是属于豪杰的新时代。”
韩翊吃了一吓,一时之间没能想出更好的词来圆方才的失语,于是只能草草地说了这些话。
张良与韩翊的祖上有同袍之谊,而后者又是刘邦这头的人,他见情形有些沉闷,也打起了圆场,
“原来的那些个高位者能甘于平淡,好事啊。难道还等他们和我们再抢一场不成?”
座上的那几人这才恢复了笑颜,要韩翊把松子唤来。
此时的松子,着的是粉蓝色深衣,上绣着松鹤林泉,头上着帻巾,一副男儿打扮,别有一番英武的气象。
不过她朝座上各位行的礼,却是赵国这头最重的。看得那几人直夸官宦后人不是一般的伎人能比的。
魏王豹这时抱怨道,“以前穿红着绿的看多了,看来看去,左不过就那些个换汤不换药的颜色款式罢了。松子小娘这一身才让人耳目一新。却不在一开始便荐给我们,可见也是个没诚意的。”
魏王豹是魏王无咎的族弟,很有些来历,在场的人不好直接说什么,只听得新韩王郑昌笑着调侃了几句,
“如今魏王贵为一国诸侯,宫中伎人的华服都不只两套三套的,哪用得着计较多一套少一套的深衣襦衣的嘛。”
韩翊这才醒过神来,偷偷地往里间看了一眼,原来这些个不一般的人都是带着红颜来撑场子的。心里有些好奇他们带到松子成衣店的,是他们从故国带来的,还是陈馀双手奉上的耳目,要知道,邯郸的步子可是华夏最优美的,邯郸女娘的好,也是举世公认的。
郑昌的口才了得,三两句便说得魏王豹心花怒放,后者笑得很是灿烂,
“莫说是现在,就是以前我还不是魏王的时候,也从没把这一套两套的深衣放在心上。只是心疼我王宫里的薄姬,孤这次没带她来,这么好看的衣衫却没她的份。要不这样,按照同样的尺寸,再给孤来两身,好好地包了,孤要送给薄姬去。”
张良狭长的眼眸闪了几闪,不住地附和着众人夸魏王豹伉俪情深,韩翊笑着忙前忙后地添茶倒水,心里却在暗暗地盘算着今天松子能挣多少银子,想着后头与松子合计一下是不是有必要再开一个两个的别的店。
等到众贵人回邯郸后,却只见一身着深蓝丝绸面料的男子从门口处走了进来,韩翊认得他,是陈馀府上管财务的,他笑着说道,
“看见没,跟着代王,有肉吃。只要他随便挥挥袖子,落到你们头上的,那可都是金山银海的。”
韩翊知道这人是把松子的还有自己和苟敬、“米大家”他位的功劳,统统都归到了陈馀头上,但这还不是他最终的目的,只得曲意奉迎着。
那人品了松子送来的武都道的好茶,满意地说道,“你们呢,也不是外人。这次呢,王上有大手笔,需要大笔的军资。现在,正是你们表忠心的时候。所以呢,从今天起,新街上所有的收入,一律归王上所有。”
投入时是韩翊和苟敬在做,可收益却与他们无关,这简直是明明白白地打劫,韩翊明显地觉察到松子在发抖,情知松子说话做事从来爽利,遂悄悄地拉了她的衣袖,让她忍着,自己作非常荣幸状地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