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是地仙,可以断绝饮食,而不会对健康造成任何不良影响,又精通法术神通,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改变天候,所以不怕海上风浪。于是就驾着一叶小舟一直往东去,东边儿找不着,转个头再朝南方搜索,途径的每座小岛都要上去瞅一眼、勘踏一番,经过足足一年多的时光,嘿,你别说,还真被他找到了一处非同凡响的地方。
于吉说了,那地方就是“天渊”。
张禄心说好你这长篇大论的……直接说想要找个天梯上天,所以跑东海上发现了天渊不结了吗?我对你前面所说的那么多还真不怎么感兴趣……
于吉抵达的那座小岛,据说在会稽海东千二百里外。张禄特意细问了一下,究竟是会稽哪儿——要知道这年月的会稽郡可大了去啦,几乎包圆了后世的浙江、福建两省,少说一千公里的海岸线,真是南头儿扔颗氢弹,北头儿都见不着亮儿,这么粗疏的坐标,你让我怎么估算方位啊?
于吉说我是从胶东出海的,茫茫大海,航行全靠日月星辰指示方向,怎么可能估准喽?不过离开那岛之后,我就一路向西航行,返回大陆,最终登岸的地方,是在章安郡治略偏南一些。
张禄大致估算了一下,章安在后世仍属浙江省,还到不了福建,就算于吉航行方向并非正东,而有所偏差,只要偏得不太远,那么海东千二百里外……肯定不是台湾啊,难道是琉球群岛?
于吉找到的这个岛并不大,接近正圆形,周长大概五十里左右——搁后世应该是十六七公里,则直径约摸五六公里。岛上植被茂盛,正中央凸起一座小山,也就百来丈高吧。这么矮的山,当然不可能是登天之梯啦——这要是天梯,那五岳都能把天给杵个窟窿。于吉一开始没抱什么希望,只是习惯性地入山观览,主要不是找天梯,而是寻访有无仙人遗留下来的踪迹。
结果到了山顶,却见到一个垂直的洞穴,似乎深不见底,下面却又隐隐地有光亮冒出来……张禄心说您老人家不是见着火山口了吧?于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而笑道:“****光亮,其色非赤,而澄澈若天宇也。”底下冒出来的是浅蓝色的光,就跟咱们抬头看天空一样。
于吉心知有异,便尝试着钻入洞穴,向下攀爬。他是还不能飞,但别瞧刚才跟大道上走着,似乎腿脚不便,行动蹒跚,其实张禄他们远远地就瞧出来了,老头儿绝对步速要远远超过了常人——左慈跟在他后面,明显是在一溜小跑——所以说身手其实是很敏捷的。张禄估摸这老头儿说不定能徒手爬珠峰,就算到不了顶,大概也是因为高山反应或者呼吸不畅,而绝不会是体力不济……
总之于吉一直往下爬,****位置不过一丈多宽,越往下爬,倒感觉越发开阔起来,整个儿一倒喇叭口。于吉估算自己向下攀爬的距离,应该已经深入到了海平面以下,而穴底那湛蓝色的光亮,也逐渐能够瞧得清楚了……他虽为地仙,修得身心如一,当时也不禁心跳加速,心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渊”不成吗?
“天渊”之说,不见于诸典,于吉说他还是刚修道那会儿,曾经听一位前辈高人提起过,但因为年深日久,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所以下海之初就没往这个方向去想——“据云:海东有天渊,可通仙人居所……”
张禄有点儿迷糊,开口就问:“仙人得非居天上耶?安得在地下?”你老先生不会是摸到地府去了吧?倘若真有地府一说的话……
于吉撇嘴一笑:“卿之不悟也。”举起手来一指天上:“凡俗有云,神居天上,月有宫阙,日有驷车为载,令师乃无为卿说其谬耶?”天上只有浩渺之气,日月星辰全都是悬浮在其中的气团而已,哪儿来的仙人居所?
张禄心说裴玄仁还真没怎么跟我提过本世界的宇宙架构,估计他听我说人类将来能够上天,还能够发射什么飞行器游逛于大气层外,甚至登月,所以认为这些都是我已经掌握了的知识;而我总觉得这世界除了多点儿仙人外,其它物理规律跟穿来之世没太大差别,先入为主,也就没向他打问……
就他从这一世张禄的记忆中得到的知识——也是这年月凡人普遍的认知——天圆地方,日月星辰都是悬挂在天壁上大小不等的巨石(太阳例外,那是个火球)。相比起来,于吉所说的要距离现代科学更近一步,他已经意识到从地面直到各星体的距离并非基本一致了,气团之说,也比巨石要更接近恒星的本质……
想到这里,不禁追问道:“然则大地何状?”
于吉笑道:“地者亦球也,悬于大气之中。天如鸡卵,而地如其黄。”其实他这种说法倒也不是修道者的独创,凡世中早有类似理论,俗称“浑天说”。东汉中期著名的天文学家张衡就在《浑仪注》中这样表述过:“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天地各乘气而立,载水而浮……”
而且浑天说不认为这鸡蛋真有壳,也不认为被称为“天”的蛋清就是宇宙的全部。张衡在《灵宪》中说:“过此而往者,未之或知也。未之或知者,宇宙之谓也。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天之外还有空间,至于那空间是什么样子的,请恕我没搞明白,只好暂且置而不论。
不过这种说法并未普及开来,张禄还是从裴玄仁的藏书中看到的,估计要还在凡间做士人,一辈子都没机会接触如此先进(就这时代而论)的理论。于是他就故意问了一个俗人肯定会问的问题,也趁机误导于吉的思路,希望能从这误导中挖掘出更多信息来:“地既如卵黄,悬之于天内,则吾头上是天,足下万万里外亦天也。仙人得无居吾等足下之天耶?”
其实他当然明白,要是这世界上的地球也跟自己穿越来的地球在物理层面上没太大区别,断然不可能出现一个能够穿透地心,直达世界彼端的垂直通道。
于吉摇头道:“仙人居天上云云,此天非吾所见之天也,此上亦非吾所知之上也。”他怕张禄不明白,还特意打个比方,说:“如海岛之民,无舟楫而不得逾汪洋也,或知陆上事,其必云:‘夥颐!中华天子,岂非神仙之属耶?所居帝京,得无处天上耶?’其所云之天,非实天也,所云之上,非实上也。譬喻而已。”
老头儿啰啰嗦嗦解释了好半天,张禄心说不就是异时空嘛,搁后世碰见初中以上水平的,我都能几句话解释清楚喽,哪儿需要你这么长篇大论?假装恍然大悟,拱手致谢:“赖长者之教,吾今知之矣。未识果至仙人居所乎?”估计你是找到了一处连接凡间和天上两个世界的时空门啦,那么你究竟有没有达成夙愿呢?
于吉轻轻叹了口气,说:“吾观足下渊底,如井蛙观天,但见澄澈空明,恍惚似见宫阙。忽有一巨首现,其声若雷,即道吾谶语也……”
第四十章、于吉的思维定式
于吉在海外无意中发现了“天渊”,他顺着倒漏斗状的垂直孔穴向下攀爬,大概近千丈之后——也就是深入海平面下大约一公里,隐约的地似乎可以看到深处那个出口外不仅仅是湛蓝的天宇,还在云雾缭绕当中,露出了仙庭紫阙的轮廓。这使他心中惊喜交集,更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张禄请于吉仔细回忆当时的所见,根据目测,他大概攀爬了三分之一的距离,也就是说,整个孔穴可能深入地下三公里左右。张禄不记得地球的直径究竟是多少了,但他记得珠穆朗玛峰的海拔是八千多米,而若把喜玛拉雅山连根铲起,填进马里亚纳海沟,则珠峰仍会沉没在海平面以下——也就是说,光马里亚纳就不止三公里,于吉根本穿不透地幔,更别说整个地球了。
那肯定不是地球的另一侧,而是一个在物理层面上难以解释的所谓“时空通道”。
从于吉所在的位置眺望孔穴的另一端,就真的象是一只井蛙仰头望向井口,但实际这井口的大小,估计直径不下数百丈。然而突然之间,出现了一张面孔,几乎填满了三分之二个****——对于如此硕大的头颅,于吉内心深处的第一反应是:“得非盘古仙耶?”
其实对于盘古的最早文字记载,出自三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