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看到了温云跟叶疏白,眸子一亮,敛了敛衣衫飞快迎上来。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年轻男子已经面容端肃地跪倒在地,重重一叩。
温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下意识便要去扶:“你起来,跪着做什么?”
她才想起玉清泓的事儿。
凤凰木既然已经得益于叶疏白的生死法则而长成,那原本寄生在凤凰木中的玉清泓也是该重塑身躯了,就跟叶疏白当年一样。不过后者明显比较惨,一来没人帮他,全凭自己努力,二来还摊上个热爱拔树的小徒弟,生生地让他重塑身躯的日子推迟了不知道几百年。
然而玉清泓却坚持长跪不起,温润的嗓音里透出无比的郑重:“多谢二位恩人,清泓今日方得以再生!”
他素来是个守礼的世家贵公子,否则当年也不会因为特意去拜访世交长辈而倒霉,这会儿依然是恪守规矩地重重磕了个头后方才起身,还不忘恭恭敬敬地再称呼叶疏白一声“叶老前辈”。
叶疏白面无表情。
按着年岁辈分来算,他的确是玉清泓的老前辈没错,若放在以前,他也不觉得这个称呼有问题,但是自从温云在身侧后,他不知为何就极其在意年岁这种事了。
更过分的是,玉清泓转向温云后,却是又正经地唤了一声——
“主人。”
温云被这声主人惊得浑身一震,她先前的两个灵,一个好吃懒做,张口闭口就是愚蠢的魔法师;另一个高冷清傲,张口闭口就是为师。总之,虽然两个都很不错,但是没有一个叫过她主人!
虽然这是她长久以来的愿望,但是真听到以后,顿时觉得哪里不对劲。
尤其是边上的叶疏白,也不知为何,眼神是越发的凉了。他修炼的分明是生死法则,但是这会儿却像是修了寒冰法则似的。
温云连忙纠正玉清泓:“虽你我的确是有主仆契约,但那是无意产生的,我马上就还你自由,你也不必这么称呼我,就跟师兄他们一样叫我温师妹就可。”
玉清泓面露难色:“此番恩情,唯有效死可报,我岂能不敬二位……”
“不不不,你刚活回来,怎么能现在就死呢?!”温云飞快地打断玉清泓的话,终于想到这人的用处了,飞快将手中的纸笔塞过去:“正好我缺人帮忙辅助画阵,就你了!”
玉清泓自然是乖巧地应下了,玉家子弟几乎人人都精通琴棋书画,又熟读各类杂道典籍,于阵法自然亦有涉猎。
温云一旦做正事就极为专注,竟然连屋都不进了,就在山脚下的那块巨石上陈设好笔墨纸砚,提笔开始构思着阵法。
“其实阵法倒也不难,我先前画过许多次空间传送阵法,照着画便是了,不过需要将岛上的位置探明,然后对应阵法的各个方位重新铺设便是……”
玉清泓极为通透,温云在纸上画了空间传送阵法,又讲解了几个节点后,他便知晓其中的关键,尝试着在纸上开始对应岛上的位置勾画起来,落笔平稳飘逸,画出来的线条亦是极美。
温云又指点了他几处,玉清泓安安静静地听着,随即认真地道了谢,然后跪坐在地,时而沉思云岛地形,时而细想这么大的阵法该如何布置。
他们两人的背影挨在一起,看着极为和谐的样子。
叶疏白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他想别开眼,但身子却依然纹丝不动,就这样固执地看着那双背影,心里涌出万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即便是如此,他却也没有上前去制止。叶疏白知道温云这是在做正事,自己不好叨扰,只能静默地立在一边独自等待。
云草生得太密太长,被风一吹拂,就胡乱地在他掌心晃荡,弄得叶疏白的心也沉不下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云草,又将手往袖口里缩了缩,握成拳。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只手却飞快地将他的手从袖子里牵出来,拉着他便往边上走。
温云嘘了一声,低声道:“小青正在画云岛的地形图,我们别吵到他。”
叶疏白怔住,下意识地往边上望去,果然发现玉清泓这会儿正坐在青石边上眉头紧锁地画着地图,连温云走了都没发现。
“你不一起画吗?”
“小青先前是灵体,每日最常做的便是在凤凰木上观察整座云岛,这工作交由他来做再合适不过了,而且我方才画了张地图……咳,似乎有点不太顺手。”温云含糊地将自己画的那玩意儿忽略过去,然后拉着叶疏白上了山顶的小院中,冲他伸出手:“来,把剑给我。”
叶疏白脸上似有为难之色,不过还是顺从地从芥子囊中取出一截几乎快要碎裂成渣的剑柄,愧疚道:“抱歉,我没能将它护好。”
仔细算来,这是温云给他的第一件东西,也是他自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件礼物,不是凭着自己本事寻来,而是她单纯地为了他高兴而送出来的礼物,更重要的还是她亲手削了好几日才做成的。叶疏白一直都很珍惜这把剑,所以不管是御了剑也好,杀了人也好,之后一定会认认真真地将那些污渍血痕一一擦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