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奶奶来了。”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嚣老太太止住同女的谈话,示意女儿搀扶自己出门迎接妹妹。人还没有出去,嚣雪纶已经一阵风似的进来了。
“大姐,三姑娘怎么样了?”嚣雪纶进来就拉住嚣老太太的手问。嚣老太太先吩咐嚣如音和尚妈妈去接待姨奶奶带来的客人,待嚣雪纶入座后,才备述前情。嚣雪纶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一听嚣三娘被人夺了生魂,恨不得立刻杀进亓家窝窝村,与外孙女报仇。
嚣老太太说:“如今事态紧急,我们必须在今夜突袭亓家窝窝,夺回三姑娘的生魂,否则时间一长,即便夺回来了,三姑娘这辈子也废了。只是对方能耐如何,有多少人,目的是什么,我们是一无所知,我们要提前商议一下,今天晚上行动。你带来多少人?“
嚣雪纶说:“我带了十个最得力的徒弟。”
“嗯,对方架天罗地网时,用了十六人,这个应该是他们这次行动人数的上限,家里的山蚕一时也离不了人,我们这边能上阵的人不多,能挤出六个来,这样也足够应付了,当然不排除他们还有更多的后援,还是要谨慎一点。“嚣老太太神色凝重地对嚣雪纶说。”他们已经发现我们能用旗门穿行了,这次过去,旗门不能设在原处了。今夜子时有天庭伏吟的格局,西北为太白同宫,禽星在坤地死门,利客不利主,利攻不利守,且甲子旬孤在戌亥,虚在辰巳,有背孤击虚之利,我们可在亓家窝窝村西北乾宫方向落下旗门。白天我查看过了,亓家窝窝村西北方向峦头破碎,乱石堆垒,有一处洞穴刚好隐藏。从山上往下走,地网不足为阻,只是要破天罗,还要有法器,白天我去时什么也没有带,只好烧了半截手指头。“嚣老太太苦笑着伸出手来给嚣雪纶看。
嚣雪纶看了一眼姐姐的手,面上有些动容问道:“法桩是庚金之物吗?”,还没等嚣老太太回答,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不觉心惊,失色说到:“会不会是海西愍家?”
嚣老太太下意识地用手抠了抠断手出的铜箍边缘,说道:“哎!有可能,如音回来的时候遇上了两个男的,领头的那个好像认识咱们的日月旗。”
听到是海西愍家,嚣雪纶好像忆起来什么事,面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不过转瞬间她就恢复了镇定,对嚣老太太说:”这个天罗不难破,我那里还有点十力婆律香,几个来回也尽够了。可是三丫头的生魂放在哪里呢?我们去哪里救她?“
嚣老太太回答:“三丫头昨天早上辰时发出的信儿,今天我们去的时候人就不行了,应该是昨天晚上剥的生魂。今天愍家人才来,锦生家的人还没有时间跟愍家人见面,愍家人骑马而来,他们还没有穿行之术,今天晚上应该还住在亓家窝窝村村,生魂还应该在锦生家。“
嚣雪纶点点头,她和姐姐的脾气不是很合,但是唯一佩服的就是她思路缜密、镇定从容。她问姐姐:“那我们的人怎么安排?”
“就现在的信息来看,好像夺回三姑娘的生魂不是什么难事,也用不着这么多人。愍家那两个男人,我们又不是要取胜,拖住就好了,你和如音也能对付得了,锦生家的人不足为虑,我和尚妈妈也就行了。可是我推演过三丫头的命数……“嚣老太太说到这里抬起头看看院子中招呼客人的嚣如音,又接着说:“我们谋划地挺好,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三丫头的命怕是难改。“嚣老太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今天晚上恐有不预之事,叫你带这些人来,就是以防万一。如果出了状况,叫他们先护着你和如音回来,千万别为了三丫头把自己再搭上。“
“姐……”嚣雪纶听到这里有些哽咽,擦起眼泪来,好半天才说:若是海西愍家,他们抓三丫头,也不过是为了要咱们家的梅花诀,给他们就是了,换回三丫头比什么都重要。“
“不行!你糊涂了,海西愍家是什么样的人,不要说别的,单单是学会了旗门穿行,咱们这些人的命还能有么?“嚣老太太态度十分坚定,脸上渐有怒色,不过少时她又缓和下来,接着对妹妹说:”别忘了当年爹娘的事,不是我心狠,不心疼三姑娘,这梅花诀委实不能交给愍家——今天进村,先由我和如音带人进去,你在外面望风,万一有意外,我会通知你,你留下四人守旗门,带其他人前来接应。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稍微休息一下,子时我们就起身。“
待嚣如音安置了众人之后,和尚妈妈回转老太太屋内,嚣老太太又面授机宜,并点了自家的六个女人同去,依旧留下尚妈妈看家。
一时众人各做准备不提。
亥时末刻,嚣雪纶带自家十人众,嚣陨霜和嚣如音带着自家六人一同来到嚣家门前的空场。有趣的是嚣雪纶收的徒弟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想想也是合理,她开的是门店,那么多力气活要干,若是收女徒恐怕承担不了。十人中为首的一个小伙,身高九尺多,换成现在的高度就是185cm左右,身穿夜行,手中握一杆太常七星皂雕旗,背背斩马刀,青纱蒙面,看不清面容,只露出剑眉星目,让人觉得英气逼人。其余人等除手中无旗之外,也做此装扮。
而嚣陨霜这边的六人都是女娇娥,身穿夜行,腰挎革囊,背背的兵器用布包裹,比宝剑稍长,看似沉重,不知何物。说是女娇娥,她们都是嚣老太太之前救下来的遭受家暴、失婚、被骗,生活陷入困境的女子,年纪最小的也二十八九了,最大的跟嚣如音差不太多。在嚣老太太这里有工作、有住处、有收入、有姐妹相伴,女人们也算安心了,对于嚣老太太自然也是忠心的,加上平时跟嚣如音母女也有感情,一听自家姑娘有难自然踊跃前来。
这次穿行的人有十九人,在牌坊前竹林穿行显然是穿行不开的,还好嚣雪纶处还有一杆太常七星皂雕旗,可以与嚣陨霜处的赤火焰脚日月旗并用,对开两仪旗门,则可运行更多人了。
子时一到,一身夜行的嚣雪纶对自家为首的青年吩咐:“狩璇玑,你和你嚣师姐同开两仪旗门,到肃南崦嵫山马梁屲亓家窝窝村。”狩璇玑领师命出列,与嚣如音站成一排,嚣如音在女人中也算是高的,有一米七五了,可是和狩璇玑站在一起还是差一大截,不过两家旗门高矮是一样的。
只见二人颂咒叩齿,掐诀挥旗,穿宫踏星,起落同步,配合地天衣无缝,就好像曾经演练过几十遍一样。嚣家大院门前空场的地面上,用不同颜色点缀着的花草鱼虫、日月星辰等装饰图案,原来是标记星神宫位的,旁人不知,只当是好看而已,而此时狩璇玑二人举步蹬踏的方位全据此来,故而一丝不错。二人穿宫到最后的离九宫,大喝一声:“疾!”,旗帜交错,再打开时,一座旗门显现出来,众人鱼贯而入。最后一人进入之后,二人自内关闭旗门,一瞬间空场上恢复了安静。尚妈妈命人拔出榧子树下的旗帜,进入院子,紧守门户。
四千里外的崦嵫山,亓家窝窝村西北山梁上的半山洞中,一阵微弱的灯光顷刻明灭,嚣家的人已然全员就位。在山洞中,狩、嚣二人立定旗坛后,由嚣老太太和嚣如音带领二人下去亓家窝窝村,嚣雪伦不放心姐姐,叫狩璇玑和另外一名徒弟微奇通一起同去。
嚣老太太在下去之前,又仔细地用寂光法眼查看了一下月光下亓家窝窝村的情形,只见天罗地网布列丝毫未变,跟白天别无二致。嚣老太太心中不免有些疑窦,倘若愍家人来了,知道嚣三娘的肉身被自己抢走,肯定会加强防守,为何此刻竟然没有丝毫变化呢?但是来已经来了,嚣三娘的生魂若是今天取不回去,迟一日也不成了,如今是“明知山有虎,非向虎山行”不可了。
她叮嘱女儿等人:“我们这次只为取回三丫头的生魂,切勿恋战,万一事有不遂,你们要以全身而退为旨,不要为我嚣家有所折损,否则老身实在过意不去。”说罢她抛出一把银梭,银梭带着一根碧色的山蚕丝,往亓家窝窝村外西北方向飞去。银梭遇到村外的一棵大树而止,其飞越的惯性不止,在树杈上绕了几圈才停下来。
嚣老太太固定了蚕丝这头,以铁钩挂丝直滑了下去,狩璇玑、嚣如音等人依次下行。狩璇玑落地之后,又在树下接应其他三人,当他接住跳下来的嚣如音时,闻到了一种淡淡的暖香,便立刻撒开了手,紧接着微奇通和其他几个人也跳下来了。
亓家窝窝村西北方是一条青石铺的路,路右还有一道小河汇入村前的河流。因往外有村前河水阻隔,此处平时走的人并不多,只是取圈拦之意。村西北角一一座小土地庙,庙右侧有一口水井,井台以花岗岩堆垒,外有铁箍加固,看来这水井就应该是法桩所在了。
嚣老太太捋了一根白发,往前一送,果然,头发触网即成灰烬。
此处是乾六宫,高于中五宫,为不使天罗倾斜,所立法桩往往是低于地面的,设局的人竟然用水井做桩,真是奇思妙想。
嚣老太太聚拢众人,以真火之物开天罗,只在一瞬,自己的十力婆律香实在是不多,不能出岔子。
这十力婆律香原非本门之物,产自赤道上因陀罗岛,只此孤种,生于岛上一处休眠火山山口,终日受山坡喷气口喷出的高温有毒气体熏蒸也不枯焦,如此受天地离火之极致,专破庚金之器。倘若有人冒死攀登,以瓷刀割削树皮,经年之后,可得五铢膏脂,焚烧之后有硫磺之气,是为十力婆律香。为何不以金铁之物割削呢?因此物火性最烈,专克庚辛之金,未及近树,所挥发之芳香油便将利刃腐蚀,不堪使用,瓷器是火土之性,自然可以无碍。
此十力婆律香仅剩一棵,不敢多割,一年才得五铢而已,实在弥足珍贵,所得之人往往居奇而售,价格之高,令人却步。然其秉离火之精,奇热无比,药性之烈,世间罕有,若有人阳气暴脱,生死只在一线,以毫厘此香,杂以它药,可回阳救逆于弹指间,故而虽价值连城,世间富豪也趋之若鹜。
冠豸山分流之后,其中一支门派得了梅花诀的火部书,便出海向南,来到因陀罗岛,占了这棵十力婆律香以为资本,在当地扎下根来,几代经营竟然成为当地的首脑。因缘际合,嚣雪纶得了两支用十力婆律香制成的熏香,当然如何因缘际合,我们要留一个扣,之后再来解开谜底,大家先不要着急。
这熏香中所含十力婆律香成分不多,但是即便如此,嚣雪纶用过几次,依然神妙异常,因自家梅花诀以木部为主,最怕庚金之术,有了这十力婆律真火之物,无疑是利器一件,轻易不愿动用。
嚣老太太从拇指粗细的青玉香筒拿出半截十力婆律香,让闺女用火折点燃,一股黄烟就冒出来了,隔着蒙脸布都能闻到一股子硫磺气味,老太太用香在井台上的天罗上画了一圈,天罗上瞬间出来一个大洞,老太太快速地跳过去了,把香吹灭,用余香又画了几个洞。其他几个人迅速穿洞而过。身后,天罗上的洞又慢慢合上了。
穿过天罗之后,嚣老太太在地上画出了亓家窝窝村玉树银花的布局,指示出锦生家的所在,大家会意,往锦生家疾行而去。
嚣老太太此次能否顺利取回嚣三娘的生魂吗?她们究竟会遇上什么样的意外呢?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