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一人低身而入,他的手上捧着的是一盘红染和一只小笔。
仪式最后便是眉心点花。
这是女子认亲特有的仪式。
红染入眉间,从此阿笙便须承裴氏之礼,恭敬长辈,孝顺膝下。
阿笙低垂着眉眼,良久,却不见一旁的礼官有所动作。
她略微抬眼,见裴老夫人给自己一个安慰的眼神,方猜测,这点花与宣礼的该是不同的礼官。
此时,殿外,一人身着礼官白袍,以玉骨束发,他带着礼官祭拜之时常用的玉白面具,如有月华披身,就这般抬步走了进来。
众人抬首便见那玉姿身骨之人在执礼的恭迎下走入了内殿。
珠帘攒动,难以再让外殿之人多看清几分。
阿笙听得脚步声,便知该是礼官到了,她又微微低垂了头,未免失仪。
内殿众人当中,裴老夫人见得来人,脸色微变,但为免他人看出,她又压了压神色。
“请礼官行点花礼。”
执仪手捧着那一小盘的红染上前了几步。
那人低垂着眉眼扫了一眼阿笙,正欲去取执仪盘中的小笔,那只修长的手却在空中停滞了片刻,而后以指代笔沾上了红染。
阿笙低垂着头颅,不知为何仿似闻到了一股冷凝的香气,好生熟悉。
她不由嗅了嗅,但今日她自己这一身的香味便过重,她又觉得是自己这鼻子不灵了。
良久,她才见那礼官走向自己,此时,殿内宣礼之人亦无动静。
阿笙一时不知究竟该不该抬首。
下一刻,她便见一只骨指分明的手轻挑起自己的下颚,让她猛地撞进一双如秋泽深渊的眸子。
见阿笙眼中几分错愕,那人的唇边带上了笑。
他对背着二位老夫人,宽大的袍子遮挡住了身后之人的目光。
众人眼光未及之处,他以指代笔自阿笙的唇上重重地压过,红染留下的痕迹盖过了阿笙的口脂。
这哪里是什么点花礼,这是西州结亲之时,丈夫为妻子所作的印唇之礼。
阿笙的眼中带上了愠怒,张口便咬了上去,直到嘴边有了血腥的味道才松口。
这满堂宾客犹在,两府长辈亦在,这人几时变得这般荒唐。
裴钰吃痛遂放开了阿笙。
他复起身,拿起那执仪盘中的小笔,在阿笙的额间随意勾勒了一笔。
而后将笔放回,转身朝高座之上的二位老者一礼。
裴老夫人眸光微沉,却发作不得。
而安氏不知裴氏的点花礼究竟如何,但见裴老夫人默不作声,便以为这礼成了。
倒是金氏看出了些苗头,这笙丫头唇边怎么红红的?还有那点花的图式貌似也不对……
但自她进门,裴氏也没有正经与人结过亲缘,她也不确定是否是自己记错了。
这殿内殿外便都等着裴老夫人发话了。
老人家看着一旁的执仪垂着头,连正眼都不敢看自己,便知太祀这群礼官早知此事,却不敢违抗。
而罪魁却端持着礼数,站到了一旁,仿似他正经给人做完了点花一般。
如今没了“礼教无双”的约束,这礼法他是想遵便遵,今日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番事来,当真荒唐。
但看着阿笙微蹙着眉眼,略有些无措地望向自己,裴老夫人只能咬着牙让礼官道了一句“礼毕”。
众人闻此,起身恭贺。
今日满园上下,只有裴老夫人与阿笙知晓。
这礼根本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