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分放松落进了桌子后面的中年儒生眼中,他面露威严,看着这个养了近二十年的儿子,一步步走了进来。
不知为何,明明再熟悉不过,他身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贺衍强迫自己视而不见他身上多出来的气质,说道:“我叫你来是有话问你。你对你的新婚妻子是有什么不满?”
“没有。”贺珩走到桌前,随意拨弄了几下父亲桌上的笔架,“她是我从陛下那里求来的,我怎会不满?”
“那是对为父有不满。”
“这话从哪里说起?”
“你母亲的嫁妆已经差不多凑齐了,你无需着急,最晚明日就能到你手里。”
贺珩找了椅子坐下,“那个等我和沂婷从外面回来再谈也不迟。”
“你这样好说话让为父不知所措,此前几次咄咄逼人是发泄这么多年来的怨气?”
贺珩坐直身体,双手抹了一把脸,问:“爹,我是你亲生的孩子吗?”
“这是什么话?”贺衍站起身,每一步看似走得沉稳,但去的方向却是房门口,他将门窗关上,书房里顿时有些憋闷。
贺珩却像毫不在意,他说:“有人告诉我一些事,说我不是爹的儿子。”
“珩儿,人是非常复杂的,有人因妒生恨,有人恶意诋毁,有时候他们会把这些恶言伪装的很好,仿佛是为你好。这些话你要自己分辨。”
“那,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
“自然是。”贺衍脸带笑意,像对待未成年的儿子那般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看咱们父子的鼻子是不是一模一样?”
贺珩看着父亲,终于笑了,“我是父亲的儿子?”
“是!”
“我不是外面抱来的?”
“是。”
贺珩站起身,满脸激动,“爹,我要跟沂婷去外面玩了,等我们回来再孝敬您!”
“好。”贺衍慈祥地笑着,目送儿子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等他收回目光,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但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坐回到书桌前。
他从笔架上选了一只笔,挥毫泼墨白底黑字写着一个“狠”。
中年儒生眼底的最后一抹雾气散去,只留下勃勃野心与势在必得。
而离开父亲书房的贺珩又何尝不是脸色沉沉,他看了一眼父亲书房前的假山,眼神细细划过假山上的青苔、绿植,以及石头那粗粝的轮廓,他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抬脚离开,身体里有一部分东西在此刻被他刻意撕裂出去,然后狠狠地丢在了原地……
从书房回到自己院子,满院的小厮、丫鬟被院子的新主人指挥的团团转,各种箱笼摆了一院子,箱笼里的东西并不是只进不出,有些不适合带的,比如花瓶、玉器摆件等都被移回屋里。
“……夫人,这个花瓶大公子一日都离不了!”背对贺珩的丫鬟大声拒绝把手里的青玉瓶拿回去。
“我与夫君是去小住,小住是何意你懂吗?所带之物皆要轻便好打理,你带个花瓶一路上磕了碰了岂不是损失?若不会收拾就放着我来。”崔沂婷从房里走出来,正要一把抢过丫鬟手里的花瓶,却看到贺珩站在丫鬟背后。
她脸上带了笑,转而低眉垂首,道:“夫君回来了。”
那丫鬟回过头,赶忙告状道:“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