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说要拜见母亲。”方霓虹怅然若失。
“我们走吧,那位大哥等着领我们去休息的厢房呢。白前辈今天事忙,明天才拜见。”
“嗯。”
山庄中处处亭台楼阁,回廊一道接着一道,两人跟着仆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专为他们准备的风雅阁。
富贵景象让方霓虹这等江湖儿女似乎到了另一世界,廊下挂着的各色漂亮鸟儿,更让方霓虹呵呵笑个不停。
“师兄快看,这是什么?”
周若文看着兴奋的师妹,唇边带笑:“师妹,来,师兄和你说几句话。”
方霓虹扔一块石头吓散大群红白锦鲤,抬头把长辫子往后一甩:“什么事?”
“那个白少情,我们还是少接触好。”
方霓虹一愣:“为什么?”
“他……他的家世不大好。”
“白家少爷,怎会家世不好?”方霓虹大奇。
“这个武林典故,你居然不知道?”周若文索性坐在回廊上,把袖子一撂:“来来,师兄告诉你。”
“你快说。”
“白家这代的当家白莫然,就是我们这次拜寿的白老爷子,与白夫人,也就是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宋香漓的一段爱情故事,可是感天动地……”
方霓虹嘴巴一瘪,摆手道:“老调重弹,还以为什么新鲜事呢。我都听爹说过,当日白莫然遭敌伏击,宋香漓舍身相救,腿被砍瘸了不说,连武林第一的容貌也被毁了。白莫然在病榻前对宋香漓指天发誓永不相负,真把宋香漓娶进门,数十年如一日悉心照料,处处小心周到,堪称武林第一好相公。”
“呵呵,你什么都知道。”周若文环起手:“那我问你,白少情是何人所生,你可知道?”
“这个……难道不是宋香漓所生?”
“怎么样?难倒了吧?”周若文点头道:“确实不是。江湖中谁不知道白夫人只有两位公子,大子白少信,次子白少礼。这位三少爷,其实是一个住在深山的瞎子为白莫然生的儿子。”
方霓虹蹙眉:“那白莫然岂非成了负心汉?”
“也不可以这么说。”周若文缓缓摇头:“宋香漓为白莫然生下两子,几年后白莫然又遭人伏击,被击落悬崖差点喂了虎豹,居然被深山里一个可怜的瞎子孤女救了。孤男寡女日夜相对,里面又不知夹杂了什么事。反正等白家人找到白莫然时,那女子已经珠胎暗结。”
“哎呀,那定把宋香漓给气坏了。”
“何止,听师父说……”周若文放小音量,附耳道:“宋香漓为了此事伤心欲绝,好几次要寻死都被家人拦住了。当时白家老太爷还在世,绝不肯让白家子孙流落在外,白莫然一面对不起爱妻,一面又要顾着自己名声,闹个焦头烂额才劝得宋香漓答应让三子入白家之门,算自己所出。那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瞎女,也接到府上,以远房亲戚的名义养着。事情这才告一段落。”
他一口气说了好长,续道:“所以,白少情在白家并不吃香,大家心知肚明他是个私生子。你没看见仆人见他的脸色?还有,他下马时下盘虚浮,恐怕白老爷子连白家武功都没有传他。师妹,我们身在别人地方,不要招主人的忌讳才是。”
方霓虹正将辫子散了重梳,听了周若文的话,把头发朝上一撂,扎成一道轻便的圈发,哼道:“我招谁忌讳了?就算白少情不是白夫人亲生,他也是白家的人,做什么我不能和他说话?哼,我还要他请我吃饭呢。”想到旁人对白少情的嘴脸,心里一阵不痛快,又劈头对周若文道:“师兄,连你也是这样的势利眼不成?你若是为了这些看不起他,我可再不和你说话!”
说到后面,居然隐隐心酸起来。
无人知,冥冥中,情丝已缠―――难挽。
白家山庄深处,冬意更寒。
斜阳已逝,这不大有人愿意来的角落,比其他各处更为清冷孤单。零星几个匆匆打扫花圃的仆人,抬头看一眼在面前走过的人影,眼睛都闪过一丝赞叹和惋惜。
雍容、镇定、俊美……三少爷。
所有的赞叹和惋惜都在刹那间一闪而过,仆人很快就想起自己和他的身份,立即将头深深低下,再回到自己的差使上去。
从山庄大门算起,这是第一百一十二个。
白少情目光不移,温柔地看着前方低矮得简直不应该出现在富贵如斯的白家山庄的房子,唇角却溢出冷笑。
第一百一十二个明明知道他的存在,却把他当做不存在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