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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2页)

他望着书名页上的木版画,画上标注着“插画:布兰奇·格洛弗”。一帧女性的身影,头罩围巾,身着飞扬而起的围裙,脚上套着一双大大的木鞋。她站在林子里的空地上,黑压压的松树环绕四周,交错的松针之间布满了白色的眼睛。另一个人影,则包裹在看似挂满了小铃铛的网里,一双拳头包在网里,击打在农庄的大门上,上方的窗户后面,则有几张扁烂、肿胀的脸,正带着恶意斜斜地俯视。一幢小小的房子,四周种满了同样黑压压的大树,就在树底下,横亘着一匹巨狼,它的下颚靠在白亮亮的阶梯上,蜿蜒的身体宛若一条回龙,绕着屋角曲转,身上的鬃毛恰恰与树丛尖尖的叶子刻画成一体。

莫德·贝利拿了罐头虾给他,还有煎蛋卷、蔬菜沙拉、法国布雷斯蓝奶酪,以及一篮酸渍苹果。他们聊起了《写给天真之人的故事》。莫德说,这本书大多取材自格林和蒂克①的惊悚故事,主要是在谈动物和叛逆。他们一起看了另一则故事,内容是有名妇女曾经扬言,只要能拥有孩子,她就会给孩子一切,不论是什么样的孩子,即使是个刺猬也一样。结果,就在这之后,她生了一个怪物,长相一半是男孩,一半是刺猬。布兰奇曾画过一个坐在维多利亚式高椅里的刺猬小孩,就靠在维多利亚式桌子旁;后面是玻璃碗橱上黑黑的方格,碗橱前方突兀地冒出一只悬空的手,指着碗橱里的碟子。孩子的脸十分卤钝,满是毛发,扭曲狰狞的模样,仿佛即将放声大哭。丑陋的头颅四周长满了刺,就像是光圈向外放射出的尖锐光束,一路沿着没有脖子的肩膀生长下来,交错纵横,很不搭调地一直长到浆得挺直、镶有褶边的领子上面。粗短的双手上长着不很锐利的小爪子。罗兰问莫德,一般评论家都怎么解释这幅图。莫德说,莉奥诺拉·斯特恩认为,这象征了维多利亚时期女性的恐惧,也可以说是所有女人对于生出畸形儿的恐惧。它让人联想到科学怪人,而这正是玛丽 ·雪莱②因为阵痛和生产的恐惧所完成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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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第四章 玻璃棺材(10)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是以前的老故事了,是《格林童话》里的。黑色的公鸡站在高高的树上,刺猬就坐在公鸡身上,吹着风笛捉弄别人。我觉得你可以由克里斯塔贝尔写的这个版本来了解她。我认为她根本就不喜欢小孩———从前,很多未婚的姑娘阿姨都是这样的。”

“布兰奇很可怜这只刺猬。”

“是吗?”莫德又仔细地看了看这张小小的画像。“嗯!你说的没错!不过克里斯塔贝尔就不一样了。那东西顶像个诡计多端的养猪人———靠着森林里的栎子大举繁殖猪仔———其结局就是一堆得意的屠夫、烤猪肉,还有噼里啪啦的脆猪皮。这对现代那些还会为加大拉的猪群③感到难过的孩子来讲,恐怕难以下咽。克里斯塔贝尔为这个故事注入了一种自然的力量,那就像是一种胜利,克服万难之后的胜利。到最后,大家都认为国王的女儿会在夜里烧掉刺猬的皮,后来她也真这么做了,结果她发现她手上紧紧抓着的居然是个英俊的王子,外面那层皮全烧掉了,全身焦黑得跟煤炭一样。克里斯塔贝尔说:‘倘若他曾因为自己那裹了满身的刺以及敏锐不羁的才智感到遗恨,那就不会再有历史可言,因为幸福美满的结局已到手,我们自然可以就此停住。’”

“我喜欢这个说法。”

“我也是。”

“你是因为家族的这层关系才开始研究她的吗?”

“也许。但我想不是。我读过她写的一首小诗,在我还很小的时候,这首诗就成了我心里的一种标杆。贝利家的人并不觉得家族里出了克里斯塔贝尔这号人物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这你知道的。文学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我是个可笑的意外。诺福克的奶奶教了我很多事情,费尽心机,就只是想让一个乖女孩以后可以做一个好太太。还有,诺福克的贝利家族不跟林肯郡的贝利家族说话。林肯郡那边的人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好儿子全没了,只剩下一个生着病的,后来变得很落魄。诺福克的贝利家倒是一直守着一大笔家产。当初苏菲·兰蒙特嫁的是林肯郡的贝利家族,所以呢,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从来不觉得家族里出过一位诗人,当然啦,要有,那也是因为姻亲的关系。我们这边有的就是两位德贝大赛马会的赢家,以及一位曾有攻上阿尔卑斯山脉艾格峰顶纪录的叔叔。反正就是这类的事情,才是我们家族所看重的。”

“你说的小诗是哪一首?”

“一首写库米城著名的女预言家西比尔的诗。收录在一本小书里,那本书是我某年圣诞节的礼物,叫《幽灵以及其他各种怪物》。我拿给你看。”

你是谁?

在这巍峨的高架上

在缠满蛛网的细颈高瓶里,我

吊挂着我褶曲的自我

干索如蝙蝠的皮

过往之你何如?

金色之神激励煽动,引我

尖声歌唱,高耸入霄

他极声叫喊

热力侵蚀于我心

你看到什么?

我看到苍穹

固着于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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