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结婚晚,四五年都没怀上,老家邻居们说说道道,婆婆也不愿意我,压力大得天天掉头发几乎每个亲戚朋友,聊天时总是要说到孩子,那目光,那语气,几乎要扎到我心窝里去。
我还要强啊,就硬着嘴和人家说,是我不想这么早要孩子,实际上我想孩子都快想疯了说着说着,她心酸地抹起了眼泪。
这段曾经的历史,他们从来没有听到任何人提起来过。
子默和子晋对视一眼,餐桌上安静了下来。父亲不声不响地将纸巾递了过去,不知他是醉了,还是同样回忆起了曾经的时光,手都微微抖着。
后来你爸觉得我压力太大了,老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就说要带我出去走走。
那时候我们刚刚存钱将定下了一套城里的老房子,还留了一点做家具的钱。
他就说,咱不做家具了,要出去散心。
用现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那叫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于是我们俩一起去北京看天安门去了。
老家离北京多远啊,车都不方便。我们也没那么多钱,能搭车就搭人家老师傅的车。
那时候的人多淳朴,你说要搭车,手一挥,递根烟,人家师傅就让你上来了。
我们是一路蹭车,没车蹭时就走路,住的都是路边最便宜的小旅店,就这样花了一个月,总算是到了首都。
那时候的北京,远没有现在开发的厉害,但国旗周围的招待所都贵,住一天钱就没了。
于是你爸和我商量说,咱们住的远一点,早上早点起床,走过来再看国旗。
咱们是看了两次国旗吧?我记得第一天还不太清楚距离,生怕晚了,三点多就喊着你起来了。父亲回忆着说。
就是两次。
那时看到五星红旗跟太阳一起升起来,心里头太激动了,什么压力啊烦恼啊都没有了,就记得跟着音乐唱国歌了。
第二次我们熟悉了,四点多起床时间就够了。然后发现我们住的小胡同口有人卖早点,豆浆那叫一个香。
我们俩就着这飘过来的豆浆香气,把包里带的馒头一口口吃完,喝几口水收拾收拾,就去看国旗。
等到晚上回来收拾行李时发现那剩余几天的馒头都坏了,夏天啊,东西都不敢放。
我就跟你爸说,反正都准备回去了,也别省钱了,咱明天早上也尝尝首都人民吃的早饭,闻着那么香。
她说着,被自己也逗乐了,你爸一算钱,不够,买了豆浆就没法买油条,而且还是一人份儿的。
我说,买豆浆吧,油条咱自己回去炸。
但我那时又好面子,怕被人瞧不起,就跟你爸说,你早点出去,买了豆浆就贴着墙根儿赶紧回来,别让人看到。
结果你爸很早出去,过了好久才回来。啥也没买,怀里还抱了个孩子。
孩子?!
萧子默心中咯噔一下,她抬头看子晋,他没有什么表情,却悄悄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那不是夏天嘛,天亮的早。
我出门那会儿,正是天黑的厉害的时候。
每走几步就有个还挺大的垃圾桶,平时小旅店的垃圾都倒到那里面。父亲抬手喝了一杯酒,回忆道,我路过那垃圾桶,看到边儿上有个什么东西动了动,还想着是小狗小猫,结果仔细一看,是个娃娃。
娃娃小腿儿踢着毛毯,把包好的毯子都给踢开了。
我想着,哪家这么粗心,把孩子落到这儿了,万一有人倒垃圾没看准,不就害着孩子了?我把孩子抱起来,站到垃圾箱边儿上等着,从天黑等到天擦亮,有人来到垃圾,还夸我孩子长得好。
直到天都泛蓝了,还是没人来,小娃长得很秀气,睁着眼,也不吱声。
我想,总不能一直站着等啊,也怕孩子经不住早上的凉气,就把孩子抱回来了。
母亲接口道:我一看豆浆没买,抱回来个娃娃,还以为他想孩子想疯了。
结果听他这么一说,我看看那裹孩子的毛毯,是特别好的毯子,老家都买不来的料子织的,特别软,摸着特舒服。就说,这孩子不像是穷人家的,要不咱问问?
你爸花了一天时间偷摸着来回打听,也没发现是谁家丢了孩子,更没看见人慌慌张张找孩子。
但今晚我们预计是坐夜车走的,再继续在北京待下去,错过了车不说,也没钱了。
实在没办法,我们商量一下,还是决定把孩子带走。
毕竟我们谁都不认识,亲父母也不来找,把孩子给别人吧,也不放心,还不如自己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