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畜生日日出入毒瘴之中,我就猜它身上有宝物,你瞧,果然有呢。有了这个,你再去那毒谷中也不妨事了……”
她忽地皱了皱眉头,努力做出一副恶狠狠的神情来:
“你今后需得日日贴身带着它,一刻也不准离身,不然……不然……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
“这样……我就放心了……喂,臭和尚……你会不会……忘记……我……”
他已经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用力地摇着头。
她这才满意地弯起唇角,想了一想,又道:
“你……若是……有一刻敢忘记我……我下辈子……便绝不……再记得你……”
细若游丝的语声越来越微弱,渐至于无……
怀中的温热一点一滴地逝去。
他单手抱着她,从血泊中缓缓地站了起来。
原本就身形娇小的她此刻更是轻得几乎如同没有份量一样,胸腹被什么活生生地撕了开来。
不远处倒毙着一头外形怪异的巨兽,头部已被劈了开来,显然曾经有人在其中搜索过什么,大张的口中可以看见利齿森森,上面还沾染着殷红的血……
是她的血……
他恨极抬手,一掌便向那巨兽尸体击了下去。
一掌、两掌、三掌……三十掌……三百掌……右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而面前只余一堆看不出形状的肉泥。
良久。
一声悲怆之极的长啸蓦地响了起来,山中回音连绵,久久不息……
十九年前。
寺外信众哭声震天,身侧僧侣面带悲戚,口诵佛号。
他结跏趺坐,含笑圆寂。
法身火葬后得五色舍利子数十粒,被供奉于舍利塔内。
十五年前。
他在纳木错湖畔放牧,瞧着自家的羊儿都安安分分地啃着草,他便偷了个懒,躺在湖畔的大石上打起了盹儿。
据说他出生时帐篷周围忽然开出了无数从未见过的鲜花,三个月时便能讲话,一岁时便能念诵佛经……所有人都认定他是某位高僧的转世,见到他都会恭谨地弯下腰,就连父母待他也是尊敬多过慈爱。
如果不是他极力要求,这放羊的活儿绝不会落到他头上。
自打有记忆以来,他就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父亲带他到圣山朝拜的时候,他偷偷问过路上遇到的老喇嘛。
那老喇嘛慈爱地摩挲着他的头顶,说“机缘到时,自然开悟。”
他似懂非懂地记住了这句话。
只是……机缘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一想到这个他就不免有些心浮气躁,一骨碌坐了起来,却正对上一张风尘仆仆的脸。
长长的须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看得见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