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
这段日子欧阳少主粘人粘得很紧,我基本就没落单的时间。要说乐少东有那本事能让欧阳少主在不知不觉之间着了道,我还真是不信,但他那言之凿凿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胡说……
“你胡说!”
“你信与不信,又有何分别……”
他再不理我,自顾出了一会神,忽地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我竖起耳朵也只听见“白骨”“黄泉”什么地。
我能套出来的讯息越多,欧阳少主应对起来就能越从容,所以……
“乐来,你的脸……可是被那些苗疆的毒物咬的么?”
乐少东蓦地回过头,死死盯着我, “你说什么?”
我有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只是好奇……”
就算是揭他疮疤也顾不得了。
他却并没有发怒,至少表面上没有,反倒笑了笑,才慢条斯理地道:“十八年前,临安郊外曾有一场大疫,十村九空……”
这场大疫《射雕英雄传》里确实曾写过,穆念慈的亲生父母就是死在那一场瘟疫中的。
我一直只当这是金老爷子要给穆姑娘一个身世而随手设定的时代背景而已,没想到居然从乐少东口中听到……这种侧面的证实让我有一种相当微妙的违和感。
只是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来?
“我养伤的村子,恰是当年疫病始发之地,全村数百口人竟是只得一个小姑娘活了下来,此后便荒废了。现在住的这几十户人家是数年前被官府强令才搬来的,提及当年之事仍是胆战心惊……听他们说得多了,我便忽然有了个念头……”
他看着我,忽地笑了起来,“本以为今生报仇无望,现今心愿得偿,莫说是毁了一张脸,便是再搭上这条命,又有何妨?”顿了一顿,又以一种极为柔和的声调缓缓道:
“你方才吸入的便是十八年前那场大疫的致病之物,放心罢,若是运道好些,也不见得必死,最多不过脸变成我这般而已……可是好看得紧?这东西得来不易,客栈中虽是只布了这一处,老毒物的居所却是……嘿嘿,任他再如何机警提防,防得住毒……嘿嘿,也防不住病……无药可解,无药可治……啊哈哈哈……”
乐少东越说越是兴奋,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手舞足蹈地,那神情已经分明有些癫狂了。
我刚才就隐约觉得他要说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他的话我已经信了大半,大约是基于垂死挣扎的心理,总想找点破绽出来。
“西毒住的地方,你怎可能混得进去?”
“我又为何要冒险混进去?”他奇怪地看着我,“偌大一个别院,仆从无数,总有要出门的,只需在他们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撒些便是,我盯了十几日,那别院中凡是出了门的人都不曾放过。”
……
然后这个人就成了活动病原体,买过菜的摊贩,打过酒的酒馆伙计,甚至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他所接触过的人群都有可能被传染上,当然也包括他的上级。
然后他的上级又把病毒带给上级的上级……以此类推,即使他本人见不到锋叔,仍是可能把病毒传染过去的,尤其是当整个别院的仆从都中招之后,这概率更是接近必中了。
……
所以说,为了让锋叔中招,乐少东他,他这是打算拉着嘉兴一城百姓做陪葬……
不,以传染病的传播速度及幅度来说,被祸及的很可能不只嘉兴这一城……而是整个江南……几十万条人命……
流火铄金的天气里,我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什么也没有想,手指摸着腰间一直不曾放开的“暴雨梨花针”机括,生平第一次……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二十八道银光激射而出,全数钉在了乐少东身上。
他连半分躲闪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向前迈了半步,但也只这半步而已,随后便缓缓软倒在了地上。
我的脚像是被什么定在了地上一样,脑子一片混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乐少东脸上忽地浮现出一个诡异之极的笑容,口唇微微掀动,虽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从口形能清楚地分辨出,他说的是——
“黄泉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