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文有点害怕地上前,道:“大人,我来!”
祝缨摆了摆手,重新投干净了抹布,再将架子擦干净,然后将书、卷、按次序一件一件摆好。
最后洗了手,再往桌案前坐下,慢慢地算了起来。这一回,好像顺了一些。
午饭的时间门到了,祝文也不敢催她吃饭,祝缨若有所觉,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回家一趟,让家里准备奠仪。顺道过四夷馆,告诉赵苏一声,让他也准备。哦……还有郑家,也说一声。”
“是。”
会食的时候,叶登、李援都凑到祝缨这里一起吃,他们探听了一会儿消息,心里没底,大家坐一块儿好壮胆。
王云鹤死了,无论喜不喜欢他,都得承认这是一件大事,没了他,许多事情都会改变。
叶登感叹道:“王相公要是早两年休致,就是个完人了。”
李援也附和一声,又说:“不知道王相公身后会如何。郑相公又丁忧了。明天早朝……”
说着摇了摇头。
祝缨道:“户部要将自己的事做好。秋天了,容易上火,不要叫别人挑出曹刺儿来,咱们不当别人的出气筒。”
叶、李二人都说:“那是当然!”
叶登又说:“反正户部就是这个样子!想拿咱们做筏子杀鸡儆猴,也得看他配不配。”
李援道:“不过,您二位说的是谁啊?”
祝缨道:“不管是谁。”
叶、李二人对祝缨早有了解,能干是其一,还肯为下面的人扛事,他们二人也还算满意。“肯扛事”极大抵消了二人对于顶头上司从丞相换成个“普通尚书”的不乐。
祝缨道:“对了,咱们户部自己的账上还有多少?理一理,上回说的宿舍……”
来了来了!祝缨的三板斧,清查、发钱、带着升官。
叶、李二人安下心来,与祝缨边吃边聊。吃饭的时候聊轻松的,怎么给户部的小金库里存钱。也不知是哪位前辈聪明睿智,为户部攒下了偌大的家业,比祝缨之前接手的地方都好。
叶登笑道:“咱们除了与各地算租赋钱粮,还会收各地土产哩。”
“互通有无。”祝缨说。
她是何等灵敏的一个人?当年,冼敬与她谈过梧州的麦种,窦朋又她谈砂糖,此外又有盐、茶、铁之类,还有各地的特色贡品。这些东西九寺、内侍局之类也能管一部分,户部却都能明正言顺地插手。
既知各地物产,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不知哪位前辈的遗泽,户部除了放贷、收租之外,还掌握着几样交易,都是做老了的几家商人去代办的。譬如某地产丝、质量极佳,就由这些人往那里去收丝再往他处贩卖。这样的信息,是许多商人完全无法掌握的。
叶登笑道:“正是。”
祝缨道:“先清查一下,以往有没有旧贷,利息是不是太高。不能杀鸡取卵。”
李援稍有些为难,道:“那……就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祝缨道:“理顺了,接下来干什么都会顺利的。也是趁势把一些有的没的给翻篇,接下来恐怕会很热闹。别在阴沟里翻船。”
李援道:“是。”
吃过饭之后,稍做休息,三人又开始处理公务。祝缨已经恢复了平静,叶、李二人见她平静,又肯担责,他们比她还要平静。
直到祝缨说:“今年的节余也太少了……”
叶登才说:“那个,北地的租赋,不是免了么……”
李援咳嗽了一声,祝缨也回过味儿来,当然是免了啊,她知道,还是她争取的呢!现在这个窟窿扣她头上来了!
祝缨道:“哦,知道了。”
预算不是一天能做出来的,到落时,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各自回家,换衣服去王云鹤家吊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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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出了皇城,骑上马往自己新府走去。不长的一段路,途中竟听到了哭声。
小贩们收了摊子,也有老人倚着大门抹泪。听到马蹄声,他们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别过头去。
祝缨鞭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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