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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1页)

作品:南北史演义

作者:蔡东藩

内容简介:

汉晋以降,外族渐次来华,杂居内地。嗣是五胡十六国,迭为兴替。后来弱肉强食,彼吞此并,辗转推迁,又把十六国土宇,浑合为一大国叫作北魏。后来北魏又起内讧东分西裂,无暇顾及江南,所以江南尚得保全。及东魏改为北齐,西魏改为北周,西土又分作为三分,周最强,齐为次,江南最弱。鼎峙了好几年,齐为周并,江南但保留十分之二险些儿要尽属北周了。就中出了一个大丞相杨坚篡了周室,复并江南;既受周禅又灭陈氏,居然统一中原,合并南北。 唐朝李延寿撰南北史各一编,宋、齐、梁、陈属南史,魏、齐、周、隋属北史,寓意却很严密,不但杨氏创业是由北周蝉蜕而来可以属诸北史就是杨家父子的行谊也不像个治世真人虽靠着一时侥幸,奄有南北,终究是易兴易衰,才经一传便尔覆国。小子依例演述,摹仿说部体裁,编与部《南北史演义》。

这是蔡东藩著作的《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系列书之一。本书叙述了南北朝一百七十年间由分裂到对峙统一的史实,观点平实,内容丰富,论述有法,用语雅洁,自评自注,理趣兼备,洵为通俗史著的经典。该书取材谨慎,主本信史,旁征野史,可以让人入门民族历史。

作者简介:

蔡东藩(1877…1945),浙江萧山人。1890年(光绪十六年)考中秀才。1910年赴北京朝考得中,分发福建,以知县候补,因不满官场恶习,于1911年称病归里。其后长期以写作和在小学教书为生。抗日战争爆发,他不愿意在日寇的刺刀下生活,辗转避难,颠沛流离,逝世于抗战胜利前夕。 清朝末年,严复、夏曾佑等人看中小说的巨大社会教化作用,企图借小说宣传变法维新思想;戊戌政变后,梁启超流亡海外,创办《新小说》杂志,提倡“小说界革命”。自此,小说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包括“历史演义”在内的各种小说风起云涌。民国时期,此风相船,小说创作日趋势繁荣。蔡东藩是个爱国者,他为武昌起义、共和初建兴奋过,欢呼过,但不久即遭逢袁世凯窃国。蔡东藩幽愤时事,立志“借说部体裁,演历史故事”,以历史小说作为救国工具。自1916年至1926年的10年间,他夜以继日,笔耕不辍,陆续写成中国历代通俗演义11部,1040回,以小说形式再现了上起秦始皇,下讫民国的2166年间的中国历史,加上另撰的《西太后演义》,总计约七百余万字,成为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历史演义作家。出版以后,迅速风行,多次再版。

正文

第一回 射蛇首兴王呈预兆 睹龙颜慧妇忌英雄

世运百年一大变,三十年一小变,变乱是古今常有的事情,就使圣帝明王,善自贻谋,也不能令子子孙孙,万古千秋的太平过去,所以治极必乱,盛极必衰,衰乱已极,复治复盛,好似行星轨道一般,往复循环,周而复始。一半是关系人事,一半是关系天数,人定胜天,天定亦胜人,这是天下不易的至理。但我中国数千万里疆域,好几百兆人民,自从轩辕黄帝以后,传至汉、晋,都由汉族主治,凡四裔民族,僻居遐方,向为中国所不齿,不说他犬羊贱种,就说他虎狼遗性,最普通的赠他四个雅号,南为蛮,东为夷,西为戎,北为狄。这蛮夷戎狄四种,只准在外国居住,不许他闯入中原,古人称为华夏大防,便是此意。界划原不可不严,但侈然自大,亦属非是。

汉、晋以降,外族渐次来华,杂居内地,当时中原主子,误把那怀柔主义,待遇外人,因此藩篱自辟,防维渐弛,那外族得在中原境内,以生以育,日炽日长,涓涓不塞,终成江河,为虺勿摧,为蛇若何。嗣是五胡十六国,迭为兴替,害得荡荡中原,变做了一个胡虏腥羶的世界。后来弱肉强食,彼吞此并,辗转推迁,又把十六国土宇,浑合为一大国,叫作北魏。北魏势力,很是强盛,查起他的族姓,便是五胡中的一族,其时汉族中衰,明王不作,只靠了南方几个枭雄,抵制强胡,力保那半壁河山,支持危局,我汉族的衣冠人物,还算留贻了一小半,免致遍地沦胥,无如江左各君,以暴易暴,不守纲常,不顾礼义,你篡我窃,无父无君,扰扰百五十年,易姓凡三,历代凡四,共得二十三主,大约英明的少,昏暗的多,评论确当。反不如北魏主子,尚有一两个能文能武,武指太武帝焘,文指孝文帝宏。经营见方,修明百度,扬武烈,兴文教,却具一番振作气象,不类凡庸。他看得江左君臣,昏淫荒虐,未免奚落,尝呼南人为枭夷,易华为夷,无非自取。南人本来自称华胄,当然不肯忍受,遂号北魏为索虏。口舌相争,干戈继起,往往因北强南弱,累得江、淮一带,烽火四逼,日夕不安。幸亏造化小儿,巧为播弄,使北魏亦起内讧,东分西裂,好好一个魏国,也变做两头政治,东要夺西,西要夺东,两下里战争未定,无暇顾及江南,所以江南尚得保全。可惜昏主相仍,始终不能展足,局促一隅,苟延残喘。及东魏改为北齐,西魏改为北周,中土又作为三分,周最强,齐为次,江南最弱,鼎峙了好几年,齐为周并,周得中原十分之八,江南但保留十分之二,险些儿要尽属北周了。就中出了一位大丞相杨坚,篡了周室,复并江南,其实就是仗着北周的基业,不过杨系汉族,相传为汉太尉杨震后裔,忠良遗祚,足孚物望;更兼以汉治汉,无论南北人民,统是一致翕服,龙角当头,王文在手,均见后文。既受周禅,又灭陈氏,居然统一中原,合并南北。当时人心归附,乱极思治,总道是天下大定,从此好安享太平,哪知他外强中乾,受制帷帟,阿么炀帝小名。小丑,计夺青宫,甚至弑君父,杀皇兄,烝庶母,骄恣似苍梧,宋主昱。淫荒似东昏,齐主宝卷。愚蔽似湘东,梁主绎。穷奢极欲似长城公,陈主叔宝。凡江左四代亡国的覆辙,无一不蹈,所有天知、地知、人知、我知的祖训,一古脑儿撇置脑后,衣冠禽兽,牛马裾襟,遂致天怒人怨,祸起萧墙,好头颅被人斫去,徒落得身家两败,社稷沦亡;妻妾受人污,子弟遭人害,闹得一塌糊涂,比宋、齐、梁、陈末世,还要加几倍扰乱。咳!这岂真好算做混一时代么?小子记得唐朝李延寿,撰南北史各一编,宋、齐、梁、陈属南史,魏、齐、周、隋属北史,寓意却很严密,不但因杨氏创业,是由北周蝉蜕而来,可以属诸北史,就是杨家父子的行谊,也不像个治世真人,虽然靠着一时侥幸,奄有南北,终究是易兴易哀,才经一传,便尔覆国,这也只好视作闰运,不应以正统相待。独具只眼。小子依例演述,摹仿说部体裁,编成一部《南北史通俗演义》,自始彻终,看官听着,开场白已经说过,下文便是南北史正传了。虚写一段,已括全书大意。

且说东晋哀帝兴宁元年,江南丹徒县地方,生了一位乱世的枭雄,姓刘名裕字德舆,小字叫作寄奴,他的远祖,乃是汉高帝弟楚元王交。交受封楚地,建国彭城,子孙就在彭城居住。及晋室东迁,刘氏始徙居丹徒县京口里。东安太守刘靖,就是裕祖,郡功曹刘翘,就是裕父,自从楚元王交起算,传至刘裕,共历二十一世。裕生时适当夜间,满室生光,不啻白昼;偏偏婴儿堕地,母赵氏得病暴亡,乃父翘以生裕为不祥,意欲弃去,还亏有一从母,怜惜侄儿,独为留养,乳哺保抱,乃得生成。翘复娶萧氏女为继室,待裕有恩,勤加抚字,裕体益发育,年未及冠,已长至七尺有余。会翘病不起,竟致去世,剩得一对嫠妇孤儿,凄凉度日,家计又复萧条,常忧冻馁。裕素性不喜读书,但识得几个普通文字,便算了事;平日喜弄拳棒,兼好骑射,乡里间无从施技;并因谋生日亟,不得已织屦易食,伐薪为炊,劳苦得了不得,尚且饔飧鲜继,饥饱未匀;惟奉养继母,必诚必敬,宁可自己乏食,不使甘旨少亏。揭出孝道,借古风世。一日,游京口竹林寺,稍觉疲倦,遂就讲堂前假寐。僧徒不识姓名,见他衣冠褴褛,有逐客意,正拟上前呵逐,忽见裕身上现出龙章,光呈五色,众僧骇异得很,禁不住哗噪起来。裕被他惊醒,问为何事?众僧尚是瞧着,交口称奇。及再三诘问,方各述所见。裕微笑道:“此刻龙光尚在否?”僧答言:“无有。”裕又道:“上人休得妄言!恐被日光迷目,因致幻成五色。”众僧不待说毕,一齐喧声道:“我等明明看见五色龙,罩住尊体,怎得说是日光迷目呢?”裕亦不与多辩,起身即行。既返家门,细思众僧所言,当非尽诬,难道果有龙章护身,为他日大贵的预兆?左思右想,忐忑不定。到了黄昏就寝,还是狐疑不决,辗转反侧,蒙眬睡去。似觉身旁果有二龙,左右蟠着,他便跃上龙背,驾龙腾空,霞光绚彩,紫气盈途,也不识是何方何地,一任龙体游行,经过了许多山川,忽前面笼着一道黑雾,很是阴浓,差不多似天地晦冥一般,及向下倚瞩,却露着一线河流,河中隐隐现出黄色,黑气隐指北魏,河中黄色便是黄河,宋初尽有河南地,已兆于此。那龙首到了此处,也似有些惊怖,悬空一旋,堕落河中。裕骇极欲号,一声狂呼,便即惊觉,开眼四瞧,仍然是一张敝床,惟案上留着一盏残灯,临睡时忘记吹熄,所以余焰犹存。回忆梦中情景,也难索解,但想到乘龙上天,究竟是个吉兆,将来应运而兴,亦未可知,乃吹灯再寝。不意此次却未得睡熟,不消多时,便晨鸡四啼,窗前露白了。

裕起床炊爨,奉过继母早膳,自己亦草草进食,已觉果腹,便向继母禀白,往瞻父墓,继母自然照允。裕即出门前行,途次遇着一个堪舆先生,叫作孔恭,与裕略觉面善。裕乘机扳谈,方知孔恭正在游山,拟为富家觅地,当下随着同行,道出候山,正是裕父翘葬处。裕因家贫,为父筑坟,不封不树,只耸着一杞黄土,除裕以外,却是没人相识。裕戏语孔恭道:“此墓何如?”恭至墓前眺览一周,便道:“这墓为何人所葬,当是一块发王地呢。”裕诈称不知,但问以何时发贵?恭答道:“不出数年,必有征兆,将来却不可限量。”裕笑道:“敢是做皇帝不成?”恭亦笑道:“安知子孙不做皇帝?”彼此评笑一番,恭是无心,裕却有意,及中途握别,裕欣然回家,从此始有意自负,不过时机未至,生计依然,整日里出外劳动,不是卖履,就是斫柴;或见了飞禽走兽,也就射倒几个,取来充庖。

时当秋日,洲边芦荻萧森,裕腰佩弓矢,手执柴刀,特地驰赴新洲,伐荻为薪。正在俯割的时候,突觉腥风陡起,流水齐嘶,四面八方的芦苇,统发出一片秋声,震动耳鼓。裕心知有异,忙跳开数步,至一高涧上面,凝神四望,蓦见芦荻丛中,窜出一条鳞光闪闪的大蛇,头似巴斗,身似车轮,张目吐舌,状甚可怖。裕见所未见,却也未免一惊,急从腰间取出弓箭,用箭搭弓,仗着天生神力,向蛇射去,飕的一声,不偏不倚,射中蛇项,蛇已觉负痛,昂首向裕,怒目注视,似将跳跃过来,接连又发了一箭,适中蛇目分列的中央,蛇始将首垂下,滚了一周,蜿蜒而去,好一歇方才不见。裕悬空测量,约长数丈,不禁失声道:“好大恶虫,幸我箭干颇利,才免毒螫。”说至此,复再至原处,把已割下的芦荻,捆做一团,肩负而归。汉高斩蛇,刘裕射蛇,远祖裔孙,不约而同。次日,复往州边,探视异迹,隐隐闻有杵臼声,越加诧异,随即依声寻觅,行至榛莽丛中,得见童子数人,俱服青衣,围着一臼,轮流杵药。裕朗声问道:“汝等在此捣药,果作何用?”一童子答道:“我王为刘寄奴所伤,故遣我等采药,捣敷患处。”裕又道:“汝王何人?”童子复道:“我王系此地土神。”裕冁然道:“王既为神,何不杀死寄奴?”童子道:“寄奴后当大贵,王者不死,如何可杀?”裕闻童子言,胆气益壮,便呵叱道:“我便是刘寄奴,来除汝等妖孽,汝王尚且畏我,汝等独不畏我么?”童子听得刘寄奴三字,立即骇散,连杵臼都不敢携去。裕将臼中药一齐取归,每遇刀箭伤,一敷即愈。裕历得数兆,自知前程远大,不应长栖陇亩,埋没终身,遂与继母商议,拟投身戎幕,借图进阶。继母知裕有远志,不便拦阻,也即允他投军。

裕辞了继母,竟至冠军孙无终处,报名入伍。无终见他身材长大,状貌魁梧,已料非庸碌徒,便引为亲卒,优给军粮,未几即擢为司马。晋安帝隆安三年,会稽妖贼孙恩作乱,晋卫将军谢琰,及前将军刘牢之,奉命讨恩,牢之素闻裕名,特邀裕参军府事。裕毅然不辞,转趋入牢之营。牢之命裕率数十人,往侦寇踪,途次遇贼数千,即持着长刀,挺身陷阵,贼众多半披靡。牢之子敬宣,又带兵接应,杀得孙恩大败亏输,遁入海中。

既而牢之还朝,裕亦随返,那孙恩无所顾惮,复陷入会稽,杀毙谢琰。再经牢之东征,令裕往戍勾章。裕且战且守,屡败贼军,贼众退去,恩复入海。嗣又北犯海盐,由裕移兵往堵,修城筑垒。恩日来攻城,裕募敢死士百人,作为前锋,自督军士继进,大破孙恩。恩转走沪渎,又浮海至丹徒。丹徒为裕故乡,闻警驰救,倍道趋至,途次适与恩相遇,兜头痛击。恩众见了裕旗,已先退缩,更因裕先驱杀入,似生龙活虎一般,哪里还敢抵挡?彼逃此窜,霎时跑散。恩率余众走郁州。晋廷以裕屡有功,升任下邳太守。裕拜命后,再往剿恩。恩闻风窜去,自郁州入海盐,复自海盐徙临海,徒众多被裕杀死,所掳三吴男女,或逃或亡。临海太守辛景,乘势逆击,杀得孙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自投海中,往做水妖去了。孙恩了。

恩有妹夫卢循,神采清秀,由恩手下的残众,推他为主,于是一波才平,一波又起。荆州刺史桓玄,方都督荆、江八州军事,威焰逼人。安帝从弟司马元显,与玄有隙,玄遂举兵作乱,授卢循为永嘉太守,使作爪牙。安帝即令元显为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并加黄钺,调兵讨玄。遣刘牢之为先锋,裕为参军,即日出发。

行至历阳,与玄相值,玄使牢之族舅何穆来作说客,劝牢之倒戈附玄。牢之也阴恨元显,意欲自作卞庄,姑与玄联络,先除元显,后再除玄,裕闻知消息,与牢之甥何无忌,极力谏阻,牢之不从。裕再嘱牢之子敬宣,从旁申谏,牢之反大怒道:“我岂不知今日取玄,易如反掌?但平玄以后,内有骠骑,猜忌益深,难道能保全身家么?”联络桓玄,亦未必保身。遂遣敬宣赍着降书,投入玄营。

玄收降牢之,进军建康。即晋都。元显毫无能力,奔入东府,一任玄军入城。玄遂派兵捕住元显,及元显党羽庾楷、张法顺,与谯王尚之,一并杀死,自称丞相,总百揆,都督中外。命刘牢之为会稽内史,撤去兵权。牢之始惊骇道:“桓玄一入京城,便夺我兵柄,恐祸在旦夕了!”嗟何及矣。

敬宣劝牢之袭玄,牢之又虑兵力未足,不免迟疑。当下召裕入商道:“我悔不用卿言,为玄所卖,今当北至广陵,举兵匡扶社稷,卿肯从我否?”裕答道:“将军率禁兵数万,不能讨叛,反为虎伥,今枭桀得志,威震天下,朝野人情,已失望将军,将军尚能得广陵么?裕情愿去职,还居京口,不忍见将军孤危呢。”言毕即退。

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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