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十五胸膛剧烈抖动着,越听脸色越白,在他爆发之前,索兰已经用藤鞭去勒方征的嘴,然而在那之前,方征已经如愿以偿看到了启示第四招的白雾画面:
这次是索兰头顶冒起了一片她自己看不见的白雾,雾气中他们还在这只船筏上,而小小的木舟上散落着脏污血色,三个人看上去并没有受重伤,溅得到处都是血沫中有碎滓烂肉,像是遇到了什么东西。
雾气中的画面很短暂,一瞬间就消失了。就像一副静态图片。方征注意到在那画中,路十五在划船。索兰则挥出了一把方征从来没见她使用,包裹在背后的长刃。一把古怪的圆刃,如冰淬玉,不沾血珠。
这时候的“启示”不再聚焦于路十五的家庭关系等弱点,而是根据他们现在的情况,指引出接下来方征首先要解决的事?方征又想,为什么白雾不显示索兰的弱点呢?是她太强?还是“启示”认为如今还不是时候?
无论如何,既然白雾亮的是阴九四,方征心中一紧,说不定这水中……
方征伸手把那截这些天折腾他的藤鞭握住,索兰眉目一冷,警惕震惊于方征居然也伸手来反抗?这些天他一直不会白费力气,都逆来顺受得很。索兰正要全力动手镇压。方征已然急促咆哮道:“拔出你的刀!!水里有东西!”
索兰下意识回看了一眼肩头的布包,狐疑方征怎么特意强调她的兵器。不过,不管水里有没有问题。她感知到方征很认真的威胁,果断拔出了那把打磨精致的圆刃,指向方征。方征这下子近距离能看清成色。半透明的亮金,掺着铜矿石与金刚砂。这是磨制玉雕工艺中最顶级的金刚石与熔到最纯质的铜汁共同铸造,除却黑曜石,或许是如今四极方国中,人类能达到的最巅峰技术和最锋利坚固材料,即便是虞夷的铜兵器也无法媲美。
他们忽然感觉木筏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顶了一下。三人神色一凛,连忙望向四周其他木筏。索兰大声喊:“可有情况?”
四周武士们纷道:“刚才好像船晃了一下。”
但是在此后,又没有动静,甚至让人怀疑刚才是水流太湍急。可是方征感觉得到,那真的是某个东西在下面撞了一下的震动感。
“加强戒备。”索兰神色愈发凝重,她的铜锅舀下去,已经没有红色的线虫了。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这里靠近上游源头,水的流速太快,线虫可能从下方潜游。又或者……
有武士用刀锋破开水面,大叫道:“哈!鱼——这什么玩意!”他的声音从欣喜变得厌恶。刚才那武士看到一小只阴影快速游过木筏边,觉得像鱼,一刀扎中挑上来,想待会加个餐。然而挑上来才发现,刀锋穿过的却并不是一只鱼。而是一只红色的,外形类蚕,大约有巴掌宽、小臂长短的胖墩墩蠕虫。
“好恶心。”那武士气不过,横刀劈烂那胖胖的红虫。然而在刀锋劈开的伤口中,竟然涌出了许多细小的红色线虫,就是这些天在水中肆虐,搅得周遭不宁,害死好几人的那种虫。
“啊!”他们全都吓了一大跳,赶紧把小红虫往木筏外赶。还撒出了驱虫的药粉,如果肉眼可见比较大的,就手起刀落把它们砍成两截。不过这些红线虫都非常小,他们如果砍得用力了会弄坏木舟,也不敢太用劲。好在驱虫药粉散过去后,红线虫纷纷快速逃离,爬回了水中。
“原来那就是红线虫的母体,真是有够恶心的。”那些武士嗤之以鼻。他大声向索兰汇报了相关情况。夏渚年轻的女统领仔细搜寻水面,却并没有再看到那种小臂长短的红线虫母体。
“划快些,尽早过江。”她高声吩咐道,眉头皱得更紧了,转头朝方征挥动刀刃威胁:“水里到底有什么?”
方征懒洋洋地不动弹,任由那刀尖悬在他鼻尖。第五幅画面还没有出现。如果要按照爻辞大方向行事,方征觉得自己该养精蓄锐或低调装死,最不济是后发制人。但现在的情景他俨然不可能再掩饰装傻,索兰也不会信。真打起来,掉进水里更不好办。
那就继续文斗洗脑好了。方征理清思路,漫不经心道:“不知道。但相信我,现在我死了或是你死了,对谁都没好处。你费劲千辛万苦不就是要抓活的吗?不要用那危险的刀尖对着我。”
索兰显得愤怒又费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些——”
“把牌都亮出来可没意思。”
“‘牌’是什么?”索兰一愣。
“那不重要。”方征掩饰含混过去,“现在我们最好同心协力,免得死在这条江里。”
索兰勉强应了。依然冷傲道:“哼,反正过了这条江,就是我们夏渚的地界,我看你到时候能翻出什么花。”大江过去的昌北山下,有夏渚九郡之一的雍界城。这里的屯长叫做寿麻。屯长是夏渚行政区划中地方行政的最高长官,相当于后世一方父母官。夏渚九鼎分州,共有九位屯长。当初方征到过的丹阳是南方屯,雍界是东南方屯,这里生活着大约三万人,驻防的军队人数有五千。
水流愈发湍急,远处水面忽然飘来几条泡得发肿的东西,从船筏边流过。有其他筏面的夏渚武士用长戟勾过来,脸色剧变:“是死人!”水流湍急,江流开阔,也看不清远处究竟有多少尸体飘过。他们大声向索兰禀告。铠役统领下命令让所有人准备好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