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阳光早已炽烈,照在人身上火烧火燎的,眩目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东峰绝壁上,一老二少三个人在石洞口伫立着,山风吹在身上,衣襟猎猎作响。
柳如烟将自己的身世事无巨细的告诉这个老人。虽然只是萍水相逢,几个人却似乎颇有些渊源,一番长久的交谈后,似乎有相见恨晚之意。那雷老者性情爽朗,似乎已颇喜爱这两个年轻后生。
雷老者来回踱了几个步子,眨眨眼道:“老夫在此隐居二十年,近年来已鲜少涉足江湖,只是这么多年的独居生活,我已看淡了世事,江湖上那些尔虞我诈的争斗,实在已经厌倦。当年是为了躲避仇家,而我的那个仇家早在数年前已经死去。柳贤侄少年俊才,我们虽是忘年,却是一见如故,这个忙我帮定了!”说着,拍拍柳如烟肩膀,朗声笑了起来,这一刻,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似乎又重拾当年的豪情,眼里有了慑人的光彩。
柳如烟内心激动不已,心想,有了这个前辈相助,找到小妹就不再是天大的难事,只是茫茫人海,天地辽阔,将如何下手去找,倒是不可预知。
他当即抱拳朝雷老者单膝下跪,雷老者连忙一把将他扶起,摇一摇笑头道:“年轻人,岂能向我下跪,听我说,男子汉大丈夫,一生只跪天地爹娘,哈哈哈……快快请起。我这把老骨头,长年累月在这山洞里生活,你们能来看望我,和我说话做伴,我高兴还来不及。”令柳如烟颇感吃惊的是,这个老者还是如此好说话的人,竟然没有一点架子,从他手上的劲道来看,他的内家功夫也深得惊人,绝不是个普通人。
他扶在柳如烟肩膀上的劲道,令柳如烟突觉臂膀发麻,这绝非普通人能做到的,况且,柳如烟的内家功力也实属不俗。柳如烟只觉得一股无形的温热力道,像一根绵柔的线条贯穿他的七经八脉,他心里暗暗震骇,胸中已了然对方的深厚功力。
雷老者幽幽叹一口气,道:“近些年,我本已看透世间的纷争,名利对我来说,如同草芥,我早已不再挂在心上,唉,我只是会觉得寂寞,一个人生活在这冷冰冰的洞中,难免会感到孤独的。”他的眼里闪过一团火焰,瞬间又仿佛熄灭。他的声音里却充满了无奈和哀愁。
柳如烟凝视着他,目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怜悯,由最初的警惕害怕到现在的信任怜悯,他忽然觉得,这个神秘而可爱的老头,也是一个十足的可怜人。他没有妻子儿女陪伴在身边,没有人的关怀疼爱,只有无尽的日复一日的孤独凄凉陪着他。
雷老者眼里忽然又充满了笑意:“啊哈,你们找到我,算是找对了人,论及寻人的本领,在江湖上我称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十年前,我也是个流浪江湖的野人,足迹遍及大江南北,三山五岳,闯荡江湖十数年而未得名声,自从遇见我的师傅,他老人家不吝传我一身迷踪绝技,才慢慢名扬江湖,一时间上门求我的人多了起来,以此我很快积累了一些钱财,可是好景不长,我扬名之后,却被昔日的一个仇家盯上了,这仇人与我并无瓜葛,而是我的父亲欠下的血债,而家父过世多年,他们于是就找上了我。”他的眼神游离,眼里竟然有了一丝恐惧之色。
柳如烟说道:“能得前辈相助,我找到小妹就有指望了。多谢前辈!”说着,抱拳躬身一礼。
雷老者哈哈笑道:“不急,不急,待找到令妹后,再谢也不迟!届时,你请我老头子喝顿痛快酒便是了。”
柳如烟连连称是,和辜小刚想看一眼,彼此心中重又燃起了希望。
辜小刚说道:“老前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雷老者皱眉轻咬嘴唇道:“眼下,我们知道的线索并不多,我看,要从理清令尊所交际的朋友开始,你们想想,当晚你和小妹被带来如此隐秘的地方,若不是身后有人尾随,谁又能找来这里?也就是说,当晚,必定有另一个人出现。”他眼里发出精光,显得冷静而智慧。
柳如烟皱眉道:“自从柳家庄声名鹊起,每天便有许多人慕名前来求治,这些人当中有地道的庄稼汉,也有达官贵人,商旅樵夫,更有各式各样的江湖人。要找出这个尾随的人,实属不易!”
雷老者踱步又问道:“在事发的前几天,可曾有什么特别的人来到柳家庄?”
柳如烟思索道:“家父每日在庄上坐诊,来往的人不下数十号人,大多数看完病抓好药便自离开,家父在看诊时,我和小妹便在堂中玩耍,有时会去到后院,多数时间是看那药柜里的先生抓药。那时候,看爹爹坐诊,觉得是件很好玩的事,是以各式各样的人也都见过。而让我们感到害怕的是,那些身佩刀剑的人。爹爹为他们瞧病,无论是何种身份,全都是一视同仁。”
雷老者叹道:“玉面神医柳玉楼,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一代名医,他的名字不仅传遍十里八乡,就连在江湖上的人也名声在外,我以为令尊的死是招人嫉妒所致。方才,你说,对方杀害柳家庄上下,为的是一本祖传医书,对方既然为的是那本书,那必也是同道中人了?”他捋一捋胡须,眼睛瞟向柳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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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烟思索着恍然道:“不错,这个动机,其实家父在出事前已经料到,有所防备,不想对方来得如此之快,他们闯进庄内,一番逼问不得,便痛下杀手,全庄上下数十条人命无一幸免,若非爹爹提前将我们兄妹俩安顿在密室中,我们肯定也没有活命之机。”
雷老者思索着道:“对方既然是同道中人,那我们何不从与你爹有过来往的药堂诊室查起呢?而这本书必是十分珍贵。柳贤侄,你可曾知道,令尊生前与哪家同行有过密切的交集?”
柳如烟想了想,说道:“家父的确与多位同行有过来往,其中有一家叫“松鹤堂”的诊室来往密切,有一次,我亲眼看到爹爹同他们间谈发生分岐,最后还不欢而散。自此以后,便再没见那个人来过。”
雷老者“哦”了一声,又说道:“可曾知道因什么事发生的分岐呢?”
柳如烟摇一摇头,道:“那时自己尚年幼,并不知道他们因何而争吵,后来那个人气急败坏的悻悻而去,不知道,柳家庄的事,是否同他有关。”
雷老者踱着步子,道:“那个和你爹争吵的人长什么样,你可否还记得?还有,松鹤堂也是一家药店么?我看,我们顺着这个松鹤堂查下去,说不定会有点眉目,对方既为医书,这书必不是凡品,我们得先找到松鹤堂。”
柳如烟表示同意,他和雷老者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无疑是极其重要的一条线索,虽然还不能说明什么,但起码他们已经有了方向。
雷老者目光闪动,发出狡黠的光,他伸手拍了拍柳如烟臂膀,幽幽道:“我们即刻就行动,事隔多年,想要找到令妹,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三个人商议周全,便一起走出石室,柳如烟拿着小妹带有血迹的绣花布鞋,他心里隐隐不安,他害怕小妹会出事,尤其是那些干涸的血迹,更令他忍不住胡思乱想忧心忡忡。
那雷老者走在前面,于绝壁栈道上行走如飞,脚下几个轻盈起落,人已立在数丈开外,后面两人却不敢如此轻松,在这险绝的崖壁间行走,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见那雷老者身轻如燕,两个人皆在心里暗暗惊叹。如此高明的身法,实在是难得一见,心里更加坚信这老人必是个不出世的高手。
盏茶时分,三个人来到山脚下,柳如烟在粗大的柏树下解了马缰,对雷老者说道:“前辈,这里只有一匹马,就请前辈上马吧,我们牵马随行。”
雷老者说道:“岂可我一人骑马,让你们步行呢?从这里出去,还得有数十里路,步行也不是办法,我记得前方十里外便是石田峪村,那里有马厩,不如我先骑马过去找两匹马儿来,你们在此等着我便是。”
柳如烟抱拳道:“前辈熟悉路径,那就有劳前辈跑一趟了。”
雷老者扬鞭打马,口中吆喝一声,健马轻嘶着朝前方奔去。眨眼间,已奔出老远,柳如烟和辜小刚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两个人便在路边石头上坐了下来。
辜小刚突然道:“大哥,你觉得这老人怎么样?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他不会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吧?”
柳如烟淡淡笑道:“我们交谈了那么久,看起来,他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应该不会就此离去的。我们就在这等等看,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的。”
两个人不时朝那边路口打望着,约摸半个时辰后,前方果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循声望去,那村口扬起一片蒙蒙尘土,几匹健马飞也似朝这边奔腾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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