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娘似乎是生她时落下了毛病,气血亏虚,请了大夫也只说要补血养气。
她娘当时一边尽心养育着她,一边又整日忧思竭虑着出征的夫君,即便补药一碗接着一碗地喝着,人还是一天天地瘦弱下去。
可只是瘦弱发虚,并无其他病症,她娘也就未曾注意。
直到某日,她娘梦中突然开始吐血,此时再请大夫才发现,她娘气血几近枯竭,便是杏林妙手也回天乏术,已没多少时日……
当时天佑与北辰交战正是关键之时,她娘怕自己的事影响到她爹,严令不许家中给她爹传信,之后不过月余,她娘便去了。
半年之后,安平岳大败北辰军队,两国签下和约,安平岳这才终于归家,见到的却不是日思夜念的妻子,只剩坟上一个冰冷的名。
再之后,她便被她爹带到身边,亲自开始教养。
安珞还隐约记得,最开始照顾她的丫鬟婆子还是她母亲身边的人,她唯一印象较深刻的是一个刘姓的妈妈。
可后来,这些人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渐渐从她身边消失。
等到她六七岁,能完全记住事时,这些人便都已不见了。
她娘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一个都没留下,就像那个梁妈妈一样……她们都去了哪里?
安珞找出了她娘去世那年的名册,果然发现在她娘去世、陈氏接管掌家后,家中下人们便开始频繁调动。
在各种勤密的平调之中,夹杂着的是因为各种过错被赶出去府去的记录。
偷窃主家财物、贪墨炭火吃食、打碎摆件……她甚至还看到,有个丫鬟被赶走的原因写的是与家丁私通,可同时间的记录上,并无一起被赶走的家丁。
短短三年内,她们家中共赶出十余人,全是丫鬟婆子。
安珞还发现,她印象最深的那位刘妈妈,以及红绡口中的梁妈妈,却并非是被赶出去的一员,而都是自请离开的。
两人离开的时间相差不过几天,刘妈妈先,梁妈妈后。
而梁妈妈离开后,家中便不再有如此频繁的下人犯错被赶出府,再下一条因犯错被赶出府的记录,已经是在两年之后了。
安珞将这三年之中犯错出府之人的名字一一誊写到纸上。
她越写越是控制不住地用力,写到最后手中一个不稳,竟是直接捏碎了笔杆。
木茬刺痛着指腹,安珞却浑似未觉,宣纸上晕开了一大团墨迹。
若说之前还只是怀疑,如今的安珞却几乎可以确定——
她娘的死绝对与陈氏有关!
安珞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松手扔掉碎裂的笔杆。
其实她对母亲的印象很是模糊,她甚至已想不清晰母亲的面容,很多年间,她都是靠着与父兄、外祖一家的交谈,才得以将记忆中的母亲拼凑丰满。
但她至今仍记得的,是幼年时的床边,那声温柔的哼唱——
“月牙弯,月牙长,月光似雾雾茫茫。月牙静听柳营泪,月牙化戟守边疆。
月牙弯,月牙长,月光皎皎断人肠。金戈铁马芦荻瑟,不惧白衣覆红妆。
月牙弯,月牙长,唯愿山河永无恙。
……缘何思人入梦乡。”